雙手報廢的我沒法作出任何符文,也很難提供精血,木匕首只能讓我強撐一時,北斗降妖符也不知道能持續(xù)多久。
前方更是道路不明,不過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是死是生,豁出去了!
“我是雜貨鋪的現(xiàn)任老板秦昊,何方來客,不如出來一會!”
我拼盡全力地吼叫著,眼神片刻不離地注視著四面八方。
如果怨靈真的想找我,我再怎么躲藏也沒用,我心里暗自揣測,雜貨鋪的這個名號應該能夠震的住那些臟東西吧?
“嘎嘎嘎——”
一種怪異的聲響回蕩在山谷之間,那感覺,就像是兩塊骨頭互相碰撞的聲音,重重的敲擊著我的腦袋。
背上瞬間被冷汗打濕,我干脆直接扔掉了樹枝,不顧雙腳的酸痛,瘋狂的跑動了起來。
“嘎嘎嘎——”
一大片陰影將我籠罩了起來,無數(shù)的陰風帶著尖銳的嘶鳴,如同刀片一般割裂著我脆弱的耳膜。
怨靈……真的是怨靈!
“來……來者何人!”
我的聲音似是一臺生銹的機器發(fā)出的咯咯聲,無力地吼叫著,腳下不停地加快著速度。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死!”
腦中忽然炸裂,一個趔趄讓我摔倒在地,身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的骸骨堆里,沿著山谷一路翻滾著。
碰……碰……
撞碎了一塊又一塊的骨片,本就脆弱的身軀立刻變得無法動彈。
疼,渾身都帶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眼睛的余光瞥向身后,瞳孔剎時擴大。
陣陣猛烈地黑風不停地朝我吹來,那黑風之中,我隱約能夠看到,有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在里面不停地翻騰著,一張張可憎的面容朝我吼叫著,嘶鳴著……
“死,死!”
左腳用力蹬脫鞋子,將木匕首抖落出來,一個猛力踢向那抔黑風。
“北斗九宸,中天大神,大道為根,破鬼滅魂,急急如律令!”
嗡!嗡!嗡!
一聲敕令吼出,北斗降妖符瞬間紅光萬丈,強烈的燒灼之感自左手涌起,猛然,化作一把赤色利劍,割裂著周遭層層空氣,蕩漾著道道波紋,直直地殺入那黑風之中!
“啊——!”
無數(shù)的驚叫瞬間響起,無法捂住耳朵的我差點沒昏死過去。
抬起腦袋,狠狠地撞向地面,劇烈地痛感頓時讓我清醒了三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撒開雙腳瘋狂的跑了起來。
跑!快跑!
雙手無法擺動,讓我的身軀不能保持平衡,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著,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給我跑起來!
“??!”
在至陽木匕首和北斗降妖符的雙重制約下,那道黑風生生地停下了追我的腳步。
聲聲尖叫透露著強烈的不甘,一道道大風不停地朝我吹來。
“秦昊——死!”
身后尖叫聲漸隱,隨之響起的,是一聲聲沙啞的吼叫聲。那聲音,仿佛想要將我撕成碎片一樣,一聲疊著一聲“死!死!死!”
“死你個大頭鬼??!”
我頭也不回的怒罵了一句,腳下忽然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整個身體跟輪胎一樣翻滾了起來。
眼前天旋地轉、內臟翻江倒海。
我好幾次都昏死過去,又被疼痛激醒,就這樣往往復復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下忽地傳來一陣懸空感,猛然下墜。
啪!
周身忽然被水浸濕,冰冷的液體不停地灌進我的鼻腔,這種窒息感讓我拼命掙扎著、翻滾著……意識,漸漸遠去,我只覺自己被冰冷覆蓋了起來……
我,要死了嗎……
冷……渾身都冷……
身陷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我能清晰的感覺到,意識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慢慢地消散。
身體如同被冰封在萬年雪山之下,僵硬,潮冷……我的大腦和全身都斷開了連接,我感受不到我的身體,四肢,甚至是一根手指,就這么,被黑暗吞噬。
嘀嗒……嘀嗒……
腦中失去了時間的觀念,我的腦子愈加無法思考,如同一臺死機的電腦,卡在一個黑暗的畫面,無發(fā)動彈,無法掙脫。
已經過了多久了?一分鐘?一個小時?還是一年?僅存的意識里,只剩下了來回擺動的時針,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昏黑。
忽然,耀眼的光芒倏地刺在了我的臉上,右手幾乎是下意識的擋在面前,我呆愣了片刻,心中猛然涌起劇烈的震驚。
手……我,我有知覺了?
“啊……”
眨眼間,一陣擠壓感毫無征兆的襲來,我的身軀好似被一個看不見的大手牢牢地擒住,奮力的往外拖拽著。
呼呼……
耳邊刮過許許清風,那亮光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帶著點苦澀的甘甜味兒涌進了我的鼻息,喉頭一癢,不住重重的咳了起來。
“咳……咳……”
眼前的亮光,逐漸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陌生的木制房頂。
高高的橫梁上,掛著一盞散發(fā)著微弱黃色光亮的吊燈,四周涌起重重的泥土味,朦朧之間,我看到了兩個模糊的身影,正站在我的身邊。
“嘶……”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陣陣難以言喻的疼痛自心頭傳出,充斥整個大腦,無法忍耐的我禁不住地倒吸了幾口涼氣。
“欸,你醒啦?”一道蒼老沙啞卻又充滿了興奮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老伴兒,快過來,他醒了,醒了!”
熟悉的聲音令我忍不住側目,模糊的目光漸漸清晰了,佝僂的身影映射到了我重新聚焦起來的瞳孔中。
是王伯。
王伯的手上拿著一個木碗,此時,正帶著如菊花般的笑臉盯著我,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磣。
“王……伯……”
剛一張口,喉頭就是痛癢一片,沙啞無力的聲音讓我自己都忍不住嚇了一跳。
這是我的聲音嗎?
恍惚間,王伯的老伴兒孫姨抱著盆熱水走了過來,臉上亦是綻放著歡快的笑容:“秦昊,你可醒了啊,躺下,快躺下!受了那么重的傷就別亂動了,來來來,孫姨給你擦擦背?!?/p>
“孫姨,我這是……”
孫姨擰著布,嘴里不住地嘆著氣:“唉……我早上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就看到你一動不動地浸在水里頭,把我那個急的呀!”
“我身子骨老了,拖不動你,只好趕緊會村兒里叫來了人,把你從水里拖了上來。”
“村醫(yī)給你看過了,說什么……軟組,什么的挫傷,兩只手脫……脫酒?還是脫救?哦哦,脫臼,還有身體機啥的下降?!?/p>
“你那兒雜貨鋪的門兒又是鎖著的,我和我老頭兒商量了一下,就讓人把你給弄到我家來了?!?/p>
“哎喲,秦昊啊,你這也太不注意了吧,要不是我老婆子發(fā)現(xiàn)得早,你現(xiàn)在說不定都……”
“呸呸呸,死老頭兒,盡說些不吉利的話。”
“欸,我這不是關心一下嘛……”
聽著王伯夫妻倆嘮叨的話,我打從內心升起了一股暖流。
雙手報廢,渾身累累傷痕,加上怨靈襲擊,求生渺茫的我能夠被這對老夫婦救下,無微不至的關照著,說他們是再生父母都毫不為過。
“王伯,孫姨,謝謝……”
我強撐著身體想起來道謝,被孫姨連忙按回了床上:“傻孩子,傷都沒好透,別亂動啊?!?/p>
緩緩地松了口氣,我在木床上扭動了一下身體,望向孫姨虛弱地問道:“我……躺了多久了???”
“嗯,一,二,三……嘶,大概有六天了吧?!?/p>
王伯掰著手指頭算著,隨即擺擺手:“你就擱這兒休息吧啊,這幾天就別想著做生意的事兒了,村兒里的人都幫你張羅好了,你啊,就安心養(yǎng)著吧?!?/p>
一旁的孫姨攪了一把布,附和著:“年輕人有干勁兒是好事兒,不過現(xiàn)在先別想那么多,身子骨養(yǎng)好了才是最要緊的?!?/p>
“謝謝王伯,孫姨,真的,謝謝……”
顫抖著嗓音不由得又道了幾聲謝,我閉上眼睛,沉靜下了思緒。
待頭腦清醒了些許,我開始整理起了思路。
先是那路邊可怖的身影,到漫天響起卻無人注意到的哀樂,再到店中自稱被夢魘折磨的少女寧琳,和山谷下遍野的骸骨,黑風怨靈。
我隱隱猜出,這一切有很大的可能和那個在山谷之中追殺我的怨靈有關。
但我還是有一些疑慮,它既然能對我雜貨鋪老板的名號毫不在乎,為什么一直要等到我被推下山谷才來追殺我呢?
在雜貨鋪隱蔽的角落里鎮(zhèn)壓著無數(shù)的道符,這可能是它無法攻擊我的原因,但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雜貨鋪里,它為什么不趁我外出的時候取我性命呢?
再何況,從我出了山谷,失去意識的時候,不也是殺我的最好時機嗎?為什么它不動手,而是看著我離開山谷呢?
思及此,一絲靈光從我腦中飄過,我卻無法清晰的捕捉到。
“嘶。”
過度的思考讓我的腦袋脹痛了起來,摒開心里所有的念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算我現(xiàn)在能夠理出思路,憑我現(xiàn)在的身子骨,我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在王伯夫婦家躺了大概兩個禮拜,我總算是能下地走路了。
令我感到意外的事,期一些被我關照過的鬼魂在這段時間里也是經常來看我,那一幅幅憂心忡忡的鬼臉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身上的傷沒那么快痊愈,不過,山谷底下所發(fā)生的事情像是一根尖刺扎在我的心里。
我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了。
又待了幾天,我真的是坐不住了,王伯看我實在想回雜貨鋪,叫了個村兒里的小伙子,用一輛鐵皮三輪兒把我載回了雜貨鋪。
穿著王伯給的棉大衣,我在雜貨鋪前呆站著,心里忽然涌起陣陣后怕。
從那么高的懸崖上掉下來,我還能夠活著回到這里,百般情緒一下子堆上了心頭。
掏出鑰匙,捅開店門,雜貨店熟悉的氣味撲到了我的臉上。
到柜臺邊拿起一包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濃厚的氣味瞬間充斥整個胸腔。吞云吐霧著,我從沒有如此享受過。
叮叮?!?/p>
雜貨鋪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有些詫異,誰會打我電話???
拿起話筒,剛放到耳邊。
“昊哥,我是鐵柱。”
鐵柱那混小子。
所以,當我看到鐵柱這混小子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差點兒沒忍住一拳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