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凝神,我蠕動著身軀緩緩、緩緩地靠近了它們。
清晰了,黑影清晰了起來,但我卻被他們的面目嚇得差點叫出了聲音。
這些東西……怎么……
怎么長得和村子里的人那么像?
我并沒有看錯,對于這些我天天都能接觸到的面孔,我立馬就能叫出名字——村頭的陳哥,種稻子的國叔,待嫁閨中的寧姐,甚至……甚至還有王清海王伯!
這……這怎么可能啊?
我瞪大的眸子便傳來了陣陣疼痛,之前眼角結(jié)痂的傷口這時又迸裂開來,不過我根本顧不上這絲毫的疼痛,驚詫的看著這些我所熟知的人。
他們……真的還是人嗎?
這些人的面上皆是一副蒼白慘淡的模樣,眼睛大大地瞪著,一眨不眨無神地看著前方,身體也是左歪右扭的,是不是被絆倒在地,行走的姿勢也是怪異至極,感覺就像是在夢游中一樣,耷拉著腦袋晃晃悠悠地走著。
啪。
思索間,我看到王伯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我下意識的想上去扶他起來,但隨即,奇怪的一幕讓我生生止住了腳步——王伯他,竟是翻過肚皮,臉面朝上,四肢反過來撐著地面,支起了身子。這幅場景,不禁讓我聯(lián)想到了一種節(jié)肢動物……
蜘蛛。
“嗚啊……”
王伯忽然大大地張開了嘴,發(fā)出一道極像是嬰兒啕哭的聲音,混合著王伯略帶嘶啞的蒼老嗓音,一股濃烈的怪異之感涌上我的心頭。
“啊——”
周圍的人似是在附和一般,嘴中也是發(fā)出了這種奇怪的聲音,原本被我抹去的冷汗,又再次侵占了我的額頭、浸濕了我的全身。
這鬧得到底是哪出?。?/p>
他們是被鬼上身了嗎?還是說,他們就是鬼,只不過這副樣子用的是村里人的面容?
這時候,我不得不承認我的腦子不夠用了,我是該出去?還是繼續(xù)藏著?是該殺了他們?還是把他們救下來?救?我又該怎么救?
頭疼之間,我忽然感覺到一絲灼熱的視線正牢牢地盯著我。
趕緊壓下腦袋左右張望著,渾然之間,我看到有一個人在我對面的草叢在我對面擺著手。
而那張我熟悉至極的面容,讓我心頭一陣狂跳,差點沒有憋住驚呼出聲——
“鐵柱?”
就在我的正對面,鐵柱豎了根指頭比在嘴前示意我不要出聲。
壓抑住心底的激動,我抬頭看了看,靜悄悄地往鐵柱那里爬過去。
“哇……?”
忽然,其中一個村民猛地抬頭往我這里看了過來,嚇得我急忙停了下來,雙手捂住嘴不敢多做呼吸。
盡管濃密的雜草能夠掩藏住我的身體,我的包卻是整個裸|露在了外面。
噠……噠……
那個村民脫離了這怪異的團隊,拖著步子搖晃著朝我走來,把我驚出了一身冷汗,手里緊緊握著桃木劍,身體繃成一根緊弦,做好了隨時暴起的準備。
一步……兩步……
近了,更近了!
單手撐地,咬牙死死地盯著那個村民的腦袋,自知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我心中已經(jīng)不能在留有絲毫的猶豫。
不管我跟他曾經(jīng)有過什么交情,我心中有預感,如果被抓到,肯定會有不好的事情會發(fā)生。
啪!
就在我決心暴起的時候,身后忽然一聲輕響,后視而去,一枚石子躺在離我很遠的地方。
一抬起頭,便看到鐵柱那張欠揍的十分淡定的臉。
忍住想要暴揍他一頓的心思,趁著那個村民被石子分散了注意力,我連滾帶爬地溜到了鐵柱身邊。
“昊哥,晚上好啊。”
一張嘴,依舊是那玩世不恭的語氣,瞬間就讓我確定了這人的確是鐵柱無疑。
惡狠狠地削了他一眼,我壓抑著嗓音低聲問著:“你剛剛?cè)ツ膬毫???/p>
鐵柱搖搖頭,一巴掌堵在了我的嘴上。看他吊著眼睛的模樣,寓意已經(jīng)很明顯了,“不要說話?!?/p>
白了一眼過去,我轉(zhuǎn)頭看向那些怪異的村民,先前那個被石子吸引的村民晃了兩圈之后,慢慢悠悠地轉(zhuǎn)回了先前的隊伍中。
王伯看到他之后,張嘴便是“哇”了一聲,隨后,那村民緩緩舉起了手,竟是狠狠地摔在了自己的臉上。
啪!
這響聲,不說我,連旁邊的鐵柱都嚇了一跳,這么狠戾的一巴掌,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咔——咔——咔——
而后的一幕景象,讓我登時張大了嘴一巴掌下去,那村民吊在脖子上的腦袋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兩三圈,整個人像是沒了脊椎骨的束縛一樣。
他就這么呆愣在原地杵著不動,而王伯的喉嚨發(fā)出了類似貓的“咕?!甭?,帶著其他人走了。
就這么走了?
看著那個依舊杵在原地的人,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到他們走遠之后,我連忙拽起了鐵柱,低聲問道:“現(xiàn)在你能說了吧?你到底去哪兒了?”
“昊哥,淡定一點吧?!辫F柱露出了個人畜無害的笑臉,
“那么大的霧,我自然是呆在原地不敢亂動啊?!?/p>
屁!
心中暗罵一聲,比了一個中指給他:“剛剛那濃霧,如果不是我運氣好,估計你已經(jīng)看不到我了!原地不動……誰信啊。”我拿木劍抵著他,“你是怎么走出濃霧的?寧琳呢?”
“老板,我在這里。”
寧琳的聲音從我的正上方傳來,抬頭一看,這妮子就這么定定地飛在天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揪了揪眉頭,我不禁感到一陣頭疼:“是你幫這混小子走出迷霧的嗎?”
“不,昊哥,其實是剛剛那些村民帶我走出來的?!辫F柱聳著肩,指向那個愣在原地的村民,“當時我在濃霧里頭真的是動都沒動,那些村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在看到我之后,二話不說就把我拖著走出了濃霧,我也意識到這些人有問題,所以我就乖乖地跟著他們,直到走出濃霧之后,我才趁機擺脫了他們,潛伏在一邊跟著他們?!?/p>
話落,鐵柱掀開了外套,“他們力氣非常大,我的衣服都被他們抓爛了。”
“那你呢?”我仰著頭看著飛在天上的少女,“你還不下來?。俊?/p>
“下來了下來了!”寧琳降落在了地上,撓著腦袋向我吐了一下舌頭,“起霧的時候我什么都看不見,我就一直往上飛,直到能夠看清之后,我就找到了鐵柱和那些村民。跟他們走了一路之后,就看到老板你了嘛?!?/p>
真的是……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一個運氣好,一個能飛,就只有我差點死在濃霧里,枉我還那么擔心他們。
郁悶的點起了一根煙,提著木劍走到那個村民身后,小心翼翼的用木劍戳了他幾下。
啪嗒。
猛然倒地的村民把我嚇得連忙后退好幾步,看到鐵柱投來的目光,我急忙舉起了雙手:“我發(fā)誓,我沒用多大的力氣?!?/p>
“老板……”
“啊!誰……誰?”
一道聲音忽然從身后響起,嚇得我又是一陣亂跳,定睛往后一看,只見那個倒在地上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后,正一臉落寞地看著我:“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又轉(zhuǎn)向面前的這位哥們兒,我一拍腦門兒,點了點頭:“看起來是的?!?/p>
鐵柱拍著黏在身上的雜草走到我身邊:“是那個人的靈魂嗎?”
微微頷首,我抽了口煙,吐出了濃濃的煙圈:“你……”
“哇——!”
不等我說話,這個大男人一下子就哭了起來,讓我一下子就手忙腳亂了起來。
又是寒暄又是安慰的,好不容易等他穩(wěn)定了一點情緒,我才開口問他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不想他又是“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弄得我也是一陣煩躁。
這個人是我店里的一個常客,幾次進貨的時候也幫了我不少忙。
這幾天聽說他要結(jié)婚了,我還送了點份子錢給他,不想,現(xiàn)在竟然是以這種形式再次見到他……
寧琳拍了拍他的肩,輕柔地抱住了他:“不哭了,不哭了,噓……不哭了哦?!?/p>
嗅著寧琳身上的清香,他緩緩停下了抽泣,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原來老板能夠看見鬼……是真的啊?!?/p>
廢話!要不然你還能跟我說話嗎?剛剛還有點悲切的情緒頓時消散的一干二凈,白了他幾眼,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問道:“你對之前的事還有印象嗎?”
他搖了搖頭,聲音還是有些顫抖:“我只記得之前起了大霧,然后老村長到我家里來,問我討了杯水喝,跟我聊了一會兒之后,他就說他家婆娘做了點烙餅要分我點兒,然后……然后就……”
“然后你就沒記憶了?”
用力地點了點頭,他的視線越過我看到了他自己的尸體,被嚇得抱頭蹲在了地上抽搐著。
無奈,我甩出了一張地靈厚土符給他:“這張符紙會帶著你到雜貨鋪,你的靈魂才剛剛出竅,我雜貨鋪里的那些符紙可以幫你穩(wěn)定靈體?,F(xiàn)在我的雜貨鋪里等我一會兒,我回頭來找你?!?/p>
他嘴里“嗯”了一聲,無精打采地跟著符紙走了。
“老村長……烙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