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睜眼的第一秒,即清楚地判斷出,自己應該是在委托目標家中。
計劃第二步成功達成,她埋首枕間先偷笑了一會兒,才收斂神態(tài)梳洗下樓。
“顧遙,昨天晚上……”
眼底布滿紅血絲,看上去貌似一夜未眠的程皓打見到許愿的第一眼就立刻從沙發(fā)上蹦起來解釋道。
“我大概能猜到,”許愿撐起一抹笑沖他點點頭:“我記得昨晚我們在酒店行政吧遇到,我喝醉了,你肯定是好心怕我流落街頭所以帶我回你家的?!?/p>
“這么說也沒錯?!背甜谋P算了一夜的說辭盡管沒用上,但聽見顧遙時隔多年依舊這么信任自己,也很高興,忙不迭追問:“我去買了豆腐腦,早餐吃這個可以嗎?”
“當然可以。”
許愿頗為意外。
白嫩如玉的一碗豆腐腦盛在普通的青色瓷碗中,摻了紅的辣油綠的蔥花,冒著騰騰熱氣,乍一看不過是路邊普通小攤賣的早飯??捎邢到y(tǒng)的外掛掃描,許愿知道,這碗豆腐腦是委托人大學時代的最愛,出自燕京大學附近小店老板娘之手。
在燕京市開車來回堵上幾個鐘頭,千里迢迢只為一碗你愛吃的豆腐腦,這樣一份心意,比任何鮮花鉆戒還要珍貴。
許愿一下子明白,委托目標這個角色的閃光點了。
她吸了吸鼻子,看破不說破,也無拘謹之意,大大方方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開動。
“在美國那么些年,好久沒吃豆腐腦了,真是懷念啊……”
許愿小口地抿食,不慢不緊地喝完了整碗豆腐腦,如蝶翼般那不停顫動的睫毛泄露出她內(nèi)心難言的悵然若失。
程皓自是不愿見她難過,只是平日侃侃而談、口若懸河的一面在顧遙面前卻怎么也施展不出來,一如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抓耳撓腮、不知所措。
許愿見得他憨傻的模樣,倒是“撲哧”一聲莞爾笑了:“不用安慰我,我的事……昨天可能你多多少少也聽見了。馬上我和宋寧宇離了婚,打算定居燕京這邊,那時豆腐腦還不是想吃就能天天吃嘛?!?/p>
“宋、寧、宇?”
程皓大吃一驚,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沒記錯的話,羅玥的那個美國燕京兩邊兒飛的假惺惺男友,不就叫宋寧宇吧?
不會這么巧,這么狗血?
程皓愣神的檔口,許愿快速收拾好了餐桌上的狼藉,挎上包打算出門。
“你去哪兒?”程皓慌忙伸展雙臂攔住許愿。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望向程皓:“我去找我的丈夫,談離婚的事啊,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沒有?!背甜┻B連搖頭生怕許愿懷疑,然而為了驗證自己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他還是決定跟著對方,那么沒什么比提出開車送人更好的理由了。
“真不用?!痹S愿哪里能不清楚委托目標心里那點兒小九九?畢竟宋寧宇這三個字可是她精心籌劃裝作無意透露出來的:“昨天晚上已經(jīng)麻煩你那么多了,怎么好意思?!?/p>
在許愿的強硬要求下,程皓只好假意退步擺手保證自己會乖乖去上班。但是等許愿一坐上的士車,程皓立馬跟著招了一輛。
一路架著墨鏡偷偷摸摸尾隨許愿來到某公寓門前,程皓由衷地祈禱千萬別讓他看見那個熟悉的男人。
否則……呵呵。
他一定要捶爆對方的狗頭。
僅僅一夜不見,落到許愿眼中,宋寧宇顯而易見得憔悴了許多。
他領(lǐng)帶松松垮垮吊在胸前,襯衫再不是沒有一絲褶皺熨燙平整的樣子,眼眶泛紅,胡子拉茬,像是遭受了人生最重大的打擊。
“顧遙……”
宋寧宇開門看見許愿,眼底閃過意料之中的驚喜。他一把抱住她,力道又輕又柔,低沉的嗓音情人般呢喃她的名字,仿佛是對待失而復得的寶貝。
“對不起,我錯了……”
宋寧宇道歉的話戛然而止。
不是許愿忍不住出手,是程皓。他在窺見宋寧宇面容的剎那便怒火中燒,克制不住地沖過來直直往人臉上懟了一拳。
那一拳攜了雷霆萬丈的聲勢,力道兇狠逼人,哪怕宋寧宇第一時間側(cè)身躲開,仍然擊打到他的鼻梁,緩緩淌出兩管鮮血。
許愿煞有介事地驚呼:“程皓!”
程皓的拳頭并沒有因為許愿的呼喊停下。凌厲的破風聲再一次傳來,宋寧宇憤憤地抹開鼻血,改躲避為進攻,與程皓纏斗在一起。
靠,甭管什么情況,被人打上家門了不還手,還是男人嗎?
兩個人體格相近,而且一個不愛運動卻因為醫(yī)生的職業(yè)緣故專挑人體脆弱的地方下黑手,一個保持健身習慣耐力良好還有商人狡詐的戰(zhàn)術(shù),因此你來我往誰也不輸誰,一時半會兒倒也難分勝負。
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啊呸,反正憂心二人干架干出什么事故導致委托任務失敗的許愿是急得不行,好說歹說以報警來威脅才算勉強分開了兩個斗紅了眼的小朋友。
老母雞護小雞仔一樣把不省心的委托目標扒拉到自己身后,許愿胡亂拭了拭不知何時滿面的淚,拉走昨天故意落在這間公寓的行李箱,努力心平氣和地向宋寧宇道:
“我知道以前你有很多身不由己,逢場作戲,我都忍了。然而沒有哪一個妻子能一而再再而三接受自己丈夫的背叛!”
“我沒有力氣繼續(xù)維持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了,宋寧宇。離婚協(xié)議我會盡快找律師擬定寄給你,當我求你了,放過我,也放你好嗎?我們結(jié)束吧?!?/p>
鼻子在疼,嘴角在疼,臉在疼,左肋骨也在疼。
可望著許愿攙扶程皓決絕而去的背影,宋寧宇的心疼得更厲害。
相濡以沫七年的妻子,好像,他要永遠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