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溫度偏低,雨點打下來也是冷的,細細密密的落滿了蔡徐坤的肩頭,把那一片白襯衣悄無聲息的浸透。
他本來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可觸及陳慕挽憐憫的眼神,他整個人從頭到尾從里到外都冷掉了。
她的小腦袋探出來小心翼翼的仰望著他,在他看來卻像她帶著高他一等的目光俯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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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就是賤命一條,以前在貧民窟每天做亡命之徒,在骯臟的素質(zhì)低下的毫無底線的人群里周旋。
他不揮出拳頭,下一個被趕進胡同里打死的就是他。
那里的人心臟都是黑的,對別人的死亡和痛苦麻木到了極點,像一群無所事事沒有追求的蛆蟲,只是一味的想用血腥和暴力證明自己在那一方有一定的地位。
他自認和他們不一樣,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廉價的人。
他以前就是個只要管飽飯就可以拼死拼活做一天苦力的人,包工頭叼著煙和別人聊起他的時候叫他便宜貨。
他不否認,因為他本來就不值錢。
即使現(xiàn)在脫離了那里,還有一件干凈的白襯衫加身,他依舊還是從前的那個他。
他一直知道,自己一無所有。
唯一值錢的,他拼死維護到現(xiàn)在的,就是那可笑又脆弱的自尊心。
有了它,他才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不卑不亢的接受陳家此刻的報答,悶不吭聲的在心底記下自己欠陳家的債,以后再一并還了。
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不比別人低下,才有勇氣直視陳慕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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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嬌小姐的憐憫和同情輕易又迅猛的擊垮了他。
在她心里,他到底是多不堪多可悲呢,值得她一次又一次施舍她的同情心。
少年蒼白的唇死死抿成一條線,偏過頭去避開她澄澈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側臉透露著冰冷死氣,開口,冷冰冰的咬著字,
蔡徐坤不需要。
不需要坐車。
更不需要你的可憐。
黑色卡宴被蔡徐坤甩在身后,他垂著腦袋沒進漸大的雨幕里,那一抹白襯衣和腳步聲遠離的迅速卻稍顯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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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慢吞吞的升了上去,精致的小臉隱匿在車內(nèi)。
陳慕挽低著腦袋,沮喪的盯著自己干凈的小白鞋。
她剛剛看見了少年腳邊濺起的水花,混著泥土沾染了他破舊的帆布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是真的很討厭她吧。
所以怎么都不愿意和她待在一塊。
心里酸酸澀澀的,女孩的眉頭慢慢擰巴在一起,指尖捻著裙邊,失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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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座上年邁的司機透過后視鏡瞧見了自家小姐的愁容,輕輕的笑了。
張叔小姐。
張叔他不坐咱們的車不是因為討厭您。
張叔只是因為他有自己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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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徐坤比陳慕挽大一歲,正讀高三,教室就在她班級的樓上。
這所貴族學校里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弟,個個有自己的脾氣秉性,一致看不慣突然插班進來又一向特立獨行的少年。
雖說總會有意刁難,但手段和貧民窟那群社會閑雜人員比起來要簡單明了太多。
一群細皮嫩肉的公子哥總不會和他動起手來。
他也就懶得理會那些無聊幼稚的孤立和排擠,依舊云淡風輕,安安靜靜讀書,仿佛和外人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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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蔡徐坤依舊是孤身一人走進食堂,大部分的葷菜是不被允許賣給他的,都是那些個貴公子的把戲罷了。
他的生活費都是自己攢的,本來就過的很拘束,在他的計劃里葷菜也只能一個月點幾次,現(xiàn)在他也就干脆不點葷菜,多省下點錢也沒什么不好。
少年情緒寡淡,隨便找了個角落一言不發(fā)的埋頭吃飯。
沒注意到剛剛排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那個嬌嬌軟軟的陳慕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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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幾乎是皺著張臉看著他點了兩個最便宜的素菜就挨進角落里吃飯的,她慢吞吞的上前一步,軟聲和打菜的阿姨竊竊私語。
然后就從阿姨為難的含糊其辭里了解到了大致情況。
蔡徐坤被人欺負了!
陳慕挽腦子里就這一個結論,白皙的小臉很快就拉聳了下來。
她身邊的同學都對她很好,以至于她都不敢想,就隔著幾階樓梯的他所在的教室里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蔡徐坤真可憐呀。
女孩苦著張臉,被身邊的小姐妹安撫著先點菜,這才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伸出小手,指了指酸酸甜甜的咕嚕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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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鈴響,擱置在角落的新練習冊被迅速拆封分發(fā)。
林川撂下手里的筆,似笑非笑的推開圍聚的人群,抽出本練習冊就往蔡徐坤的課桌前走。
他最看不慣少年不知從何而來的傲氣,班里的排擠也是他帶頭挑起的,就是想挫挫他的風頭。
可一直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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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蔡徐坤。
林川拎著書在他面前晃了晃,蔡徐坤的位置在窗邊,微風吹散了些煩躁。
他眉心微蹙,面無表情的抬起頭。
全新的練習冊被撕成碎片,男生笑的惡劣,揚手扔出了窗戶。
書頁洋洋灑灑的往下墜。
教室外很快就圍聚了別班的學生,看著膠著的氣氛又很快悻悻的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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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慕挽眼睜睜的看著白色的書頁飄飄然的從樓上落下來,恍惚間聽見路過的學生竊竊私語。
學生1林川又和別人鬧起來了。
學生2和誰???
學生1還能有誰,他看不慣的不就是蔡徐坤嗎。
女孩微愣,隨即小跑著踩上了層層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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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徐坤的目光緩慢的轉(zhuǎn)向窗外,直到最后一點零碎都看不見了,他的眼底才掀起暴戾的赤紅。
筆直又冰冷的視線落在林川的臉上,他得意的笑陡然僵在臉上,心底生出一絲未知的恐懼。
少年還沒站起來,唇角掛著笑,像譏諷像狂躁,骨節(jié)分明的手一點點捏成拳頭。
只要他抬手,總要見點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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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慕挽不許欺負他!
一道綿軟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
蔡徐坤身形微頓,僵硬的轉(zhuǎn)過頭,看見陳慕挽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執(zhí)拗的惱怒。
少年硬得像鐵的拳頭,一下子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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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現(xiàn)在。 蔡徐坤:老子拳頭夠硬手腕夠狠,用不著你保護。
作者以后。 蔡徐坤:挽挽,有人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