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茨，卡茨？卡茨！”

　　雷伊一聲吼讓卡茨的思緒回歸，他擦了擦汗看向操場。

　　零零散散的人在操場各處。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大家都在完成體育老師的任務，這該死的體育還會計入期末成績。

　　“你這是第三次走神了?！崩滓磷吷希瑪Q開瓶蓋給他?？ù木芙^了，雷伊收回來。

卡茨最近經(jīng)常會回憶起過去，那些昏暗的、骯臟的過去，讓他喘不過氣。

　　可能過得太安穩(wěn)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把他想再把他拉回去。

　　兩個人都穿著背心，太陽的光毫不吝嗇地照射皮膚。與卡茨瘦弱的身板相比，雷伊手臂上卻已經(jīng)有了肌肉，不壯卻看起來很有力量。

　　卡茨默默比較了一下兩人的身板，捏了捏手臂上軟綿綿的肉，覺得自己好像好差勁。

　　雷伊把一切盡收眼底，有些笑意：“你這是營養(yǎng)不良與缺乏運動。所以，”雷伊放下水，一把拉起他，“跟我一起去跑步?！?/p>

　　卡茨還沒來得及抗議，就已經(jīng)被雷伊拉起來，站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太陽撒下光輝，迎著風縱情奔跑。

　　“別想不開心的事了——”

　　雷伊大聲地說，雖然被風刮的支離破碎，但是卻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卡茨的耳里，讓他心頭暖洋洋的。

　　卡茨頭一次覺得，原來生活也是美好的，至少此刻他們迎風奔跑可以無憂無慮。

　　卡茨學習很努力，一有空就跟雷伊討論，每次蓋亞找雷伊玩這倆人老是在解題，讓他非常不爽。

　　第一次考試卡茨成績排名不太理想，不過老師也理解，他跳級又還小，跟不上很正常，只是讓雷伊多照顧照顧。

　　然后雷伊每次早上來到教室，發(fā)現(xiàn)卡茨已經(jīng)坐在了位置上看書。他已經(jīng)來的很早了，卡茨每次都來的都比他。

　　雷伊在老師那里了解到卡茨領到了班級鑰匙，每天來的最早，每次回的也是最晚。

　　第二次模擬考的時候卡修斯的年紀排名直接沖到了前二十，老師問他要什么獎勵，卡茨把桌子搬到了后面一個人坐。

　　“你……”

　　“沒事雷伊?！笨ù男χ?，開朗許多，“我總不能老是依賴別人，也要試著一個人成長?！?/p>

　　這是卡茨蛻變的開始。

　　之后每一次考試卡茨的排名沒有掉過前十。

　　·

　　早上。

　　卡茨低頭寫著作業(yè)，突然聽見周圍一聲聲的驚呼，女生完全就是尖叫了。

　　卡茨完全了解，可那低沉薄涼的嗓音早已烙印在了腦海之中。他猛的抬頭——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講臺之上。

　　模糊不清。

　　那張臉乃至整個身體都是模糊的，唯有嗓音還是熟悉的。他睜大眼，想要看清他，可卻無法。

　　又是刺耳尖叫聲，卡茨看著那身影走下講臺，然后好像漫不經(jīng)心似的向他走來，然后坐在了邊上。

　　卡茨大氣不敢出，目光隨著他轉到自己身旁。

　　他看見他嘴一開一合，好像要介紹自己。

　　夢醒了。

　　卡茨猛的抬起頭，看向自己的邊上，可是無論左邊還是右邊什么都沒有。連桌椅都沒有哪來的同桌？

　　“卡茨？”雷伊聽到沉重的呼吸，關懷地轉過頭。

　　“沒事?！笨ù奶氯^去，低頭盯著自己的作業(yè)本。

　　本來在做作業(yè)的，可是實在是困，趴了一會兒就夢到了那個人。

　　他以為他已經(jīng)忘了，可卻不知道原來只是沉到了心底。這幾日做夢夢見的都是那個人，但是無一例外就只有聲音聽得清，看不見他長什么樣。

　　應當是極為好看的。

　　期中考過后，學校放了半天假?？ù谋持鴷鼜膶W校出來，抬頭瞇著眼看著太陽，再低下頭來，愕然怔住了。

　　·

　　咖啡廳。

　　卡茨局促地張望四周，雙手捧著散發(fā)濃郁芳香的咖啡，手心漸漸出汗。他有些小緊張，滿打滿算他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面。

　　沒說過幾句話，沒了解過對方，卻鬼神使差的跟著對方來這里了。

　　“你這樣，倒是顯得我像拐賣人口的?！?/p>

　　卡茨硬生生把眼睛回到咖啡上，試圖忽略周圍異樣的目光，在布萊克淺淡的視線下喝了一口。

　　果不其然，卡茨直接吐了出來。

　　有點動靜，周圍的人終于忍不住紛紛投過來目光，有煩躁也有嫌棄，更有人在竊竊私語，想來也不是什么好話。

　　布萊克冰冷的目光看過去，那些人又都縮了回去，慫的一匹。

　　卡茨嘴里不住發(fā)苦，眼淚都給苦了出來，眼眶臉頰通紅。布萊克從善如流地推過去一杯水，卡茨也不管周圍目光了，直接大口大口的喝掉。

　　看著他喝完，布萊克慢悠悠地問：“苦嗎？”布萊克這時候看起來要比第一次見面要柔和許多，沒有當時滿身的冰冷、陰郁。

　　雖然笑意不達眼底，但總比冷冰冰的要好。

　　卡茨也能更加膽大的去接觸他，去看他的內心。

　　卡茨抬頭第一次看他的全貌。

　　黑色的長發(fā)披肩不顯女氣，襯膚色白皙。眼眸不是那種沉寂的深藍色，而是帶著一點望不到邊深邃的幽藍色。

　　穿著一套休閑服，看起來相當?shù)哪贻p，氣質卻微微有些矛盾。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卡茨第二次問。他原以為布萊克不會告訴他，可布萊克只聳了聳肩就告訴了他：“布萊克?！?/p>

　　卡茨嘴里碾磨著，把這個名字記到心里。

　　“你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來？”

　　“你不是想見我嗎？”

　　布萊克揶揄，嘴角含笑，盡管假的過分，卡茨卻覺得那笑容是極為好看的。

　　布萊克看著小家伙滿臉通紅，紅的都要滴血，逗逗他也挺有趣。

　　兩個人之后也常常見面，雖然這個“常?！笔莻€位數(shù)，但是對于布萊克來說，確實挺頻繁了的。

　　卡茨每次見他都是一臉興奮，然后兩個人也就聊聊日?！簿涂ù闹v個不停，布萊克偶爾回應一下。

　　分開后，布萊克總會嫌棄他太瘦，然后塞給他好多吃的，希望下次見他臉是圓的。

　　……

　　時間如白駒過隙，少年的身量逐漸拔高，年紀雖小，也沒有拔高多少，但確實是高了不少。

　　“高了啊是不是。”蓋亞站在卡茨邊上比劃身高，這小子原本矮兩個半頭，現(xiàn)在只矮兩個頭了。

　　卡茨笑了笑，不知道為什么笑的不如往日開懷。

　　“我明天就走了。”

　　勺子與杯壁輕輕一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聲線微低。

　　“走？去哪兒？”

　　卡茨下意識不想布萊克離開，這是他唯一能夠交心的人，雖然見面次數(shù)不多，但是卻與深交許久的好友一般了。

　　“你明天也要離開了吧。”布萊克抬起頭，看著卡茨略有慌張的臉。

　　還小，懵懂無知，以為世界就那么大。

　　他自己留不得，他也該回去了。

　　“回家了就不要再跟以前一樣了。”布萊克視線重新放低，“你不能再揣著美好，試著去闖，讓自己強大?！?/p>

　　“等你強大了，我們就能再見面了?！闭f罷，布萊克喚來服務員，結了賬就走出了咖啡廳，卡茨愣了一瞬，可等他跑出去想與布萊克再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有輛車等在了門口，而那個黑色的身影卻再也看不到了。

　　管家微微躬身：“少爺，我來接您回去?！?/p>

　　卡茨欲言又止。他想再跟布萊克說說話，可是布萊克……好像，不喜歡他的家人。

　　他甚至想帶著布萊克一起回去，一起回家。

　　不過沒關系，以后也可以。

　　少年不知此次一去便是不復還了，還幻想著等他有能力了就帶布萊克一起玩。

　　第二日，學校。

　　雷伊單肩背著書包，與路過的同學打招呼，笑容和煦，他步伐不停地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斂了起來。

　　淺色的陽光和煦，一封信與兩個掛件安安靜靜地擺在桌上，一個掛件墜著大頭雷伊，一個墜著大頭蓋亞，看起來有點小滑稽。

　　他回頭看向后面空蕩的桌子，每次都來的很早的卡茨不在了，連同放的整整齊齊的書。

　　那個只相處了兩年的朋友，回家了。

　　“雷！……”蓋亞晚來了一會兒，剛想拍他肩膀打招呼，卻看見了桌上的東西。

　　“他……回去了?。俊?/p>

　　“……嗯。”

　　前幾日的玩笑不是假的啊。

　　·

　　深夜。

　　書房的燈終于熄滅，臥室的燈亮起。

　　偌大的別墅里只住著卡修斯一個人，他不喜歡有人窺探他的地方，甚至不允許有人踏足他的地盤。

　　他習慣生活里沒有別人的存在，生活的瑣事一切都自己親力親為。

　　暖氣開的很足，浴室流水的聲音漸漸變小，氤氳霧氣遮住那修長的身影。

　　半晌，卡修斯圍了一條浴巾赤足走了出來。單手拿著毛巾胡亂擦著頭發(fā)，藍色的發(fā)梢滴下晶瑩水珠，落在胸膛上。

　　白色的燈光打下來，皮膚泛著瑩白的光。

　　臥室寬敞，但是卻相當單調。一張雙人床，一個書桌，還有一墻的書架，沒有其他的裝飾物。

　　書桌上沒什么東西?？ㄐ匏箵Q了睡袍走過去，坐下來打開抽屜。

　　卡修斯低頭靜看，目光微散。墻上的時鐘分針動了一步，微尖的下巴滑落水，打在抽屜里的東西上，聲音猛的喚醒了他。

　　抽屜里放著一個鐵盒子，上了鎖，盒子銹跡斑斑卻還完好?？ㄐ匏闺p手拿出來，拿了鑰匙開鎖。

　　里面沒有什么珍貴的東西，就只有一個本子，厚厚的，邊角紙頁泛黃微微卷起，看起來年代頗為久遠。

　　日記被翻過泛黃的紙張，修長的手指放在上面，指腹輕輕地摩挲，不肯用力半分。

　　卡修斯把日記捧在心臟前，溫熱的胸膛與有力的心跳一點一點傳遞給了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