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自己這身昂貴的西裝,又看向了他。而他也正好看向了我,視線的忽然相撞突然讓我緊張中多了些許尷尬。為了緩解這個氛圍,我假意清了清嗓子道:“婚禮是下午四點對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點了,再不換好準(zhǔn)備就該來不及了?!?/p>
“沒事兒,反正還有兩個小時,不急?!彼f完,轉(zhuǎn)身去了化妝間,等待著專業(yè)化妝師給他化妝。
我只好漫無目的地逛了逛,最后坐在了沙發(fā)上,拿出手機(jī)刷著消息,思緒卻飄到了九霄云外。
陪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姐相親,相親到自己的高中同學(xué)有多大概率?
相親的那個高中同學(xué)正好是自己喜歡的人and前男友又有多大概率?
很不巧,這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偶然事件,剛好被我撞上了。
我無可奈何地陪著不知哪兒冒出來的表姐相親,來到了我高中常去的那家愛心咖啡廳,看見了相親對象的背影,正準(zhǔn)備上去打個招呼,忽然那個相親對象就像心有靈犀一般轉(zhuǎn)過頭來,和我來不及收回的視線正好撞上。
別問,問就是尷尬。
我只好強(qiáng)忍住尷尬,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故作無所謂地說:“好久不見啊,莫桁?!?/p>
他低下頭,逆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才微微笑了起來,溫柔中透露出些許疏離,就像只是對著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同學(xué)一般,只是微微顫抖的尾音暴露出了他的真實想法:“好久不見,何離。”
之后我是如何全程維持住友好的表情,如坐針氈一般陪著表姐相親完全程的,已經(jīng)被選擇性遺忘了。
在那天之前,我實在想象不到,有朝一日他也會對我露出那種對陌生人客客氣氣的態(tài)度。明明在最親密的時候,他也會把我緊緊抱在懷里,啞聲叫著“寶貝兒”,細(xì)細(xì)密密的吻落在我的額頭,眼睛,再到唇齒交纏,奪去彼此的呼吸,直到缺氧到極致才罷休。
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甚至夢想過屬于我們的婚禮,一身黑西裝配一身白西裝,手牽手走在同一條紅毯上。但是現(xiàn)在同性戀的社會接受度注定是我們分道揚鑣。出柜那天,我隔著玻璃看見他母親崩潰地大哭,他的父親氣的直接摔了手邊的煙灰缸,流著淚大聲指責(zé)著兒子不孝。我看見他低著頭,沒有出聲反駁,可卻緊緊抿著唇,一副倔強(qiáng)的神態(tài)。我緊握雙拳,可我也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都說時間能消磨一切,可是這句話也不百分百準(zhǔn)確。事情不但沒有往預(yù)想的方向發(fā)展,反而越來越惡劣。我看著他一天天憔悴失望的神情,只能心疼的環(huán)住他,盡我所能的讓他開心??墒俏业男睦锟偸怯幸还刹话哺校拖裼晁蛟阼F欄桿上似落不落,你小心翼翼地保住它,希望它不會落下,可它終究是要落下的,雖然永遠(yuǎn)不知道什么時候它會滴落。
那天終于還是來了,伴隨著莫桁母親的自殺一起。
我永遠(yuǎn)記得那天他恐慌和緊張的神情。被及時搶救過來的伯母醒來還是崩潰的大哭,末了她緊緊拉住莫桁的手,求他趕緊了斷這段關(guān)系。他像是終于脫了力,輕輕的點了點頭。
自此他辦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手機(jī)號碼成了空號,微信QQ通通注銷,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一樣。這一別,就是十年。
而在十年后的一家小咖啡廳里,我又和他在彼此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猝不及防的相遇。
“何離,快四點了,快去婚禮會場準(zhǔn)備了!”突然不知誰突然拍了拍我的肩,我才猛然回神,看了看鐘竟然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了。于是站起身來,尾隨著莫桁快速坐車去了婚禮會場—以伴郎的身份。
十年后的這次短暫相遇只是撞擊出了微弱的火花,我們沒能像很多小說里面寫的一樣破鏡重圓。他還是頂不住世俗的壓力娶了父母為他介紹的女孩。那個女孩很美,帶著一股屬于小姑娘的天真和活潑。
你的婚禮,我會盛裝出席,我已盛裝出席。
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但我們也已一同穿上黑白西裝,走上同一條紅毯,像我們年少時暢想的一樣,出席同一場婚禮。
即使,我沒能成為另一個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