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與一夜都沒怎么睡,用冷水洗了一個臉,簡單地洗漱一番,看著鏡子前自己憔悴慘白的臉,枯涸的下唇瓣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如黑藻般的長發(fā)束成利落的單馬尾。滿地的碎片和令人作嘔的粘稠物依舊沒有清理,80幾平的屋子里安靜得沒有一點生氣。她皺了皺眉頭,將書包置于一旁,蹲下處理干凈地上的東西之后才起身背上書包離開家里。
沈青與在十一中讀書,是個勉強混成公立學(xué)校的高中,升學(xué)率極低,基本上來這里上學(xué)的學(xué)生都是群蠻不講理,整天油嘴滑舌,喜歡打架鬧事的混混。
沈青與這種內(nèi)向的孩子,自然成為了大家玩弄和群嘲的對象,連她都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被全年級的人孤立了。其實她成績并不差,甚至都可以考上全市最好的重點高中,只是她沒錢上罷了,來十一中也是因為這的學(xué)費是所有公辦學(xué)校里最便宜的了。
下課鈴聲一響,她一聲不吭地去上廁所。
內(nèi)心不安的情緒越發(fā)強烈,聽到身后一連串的鞋跟與地面碰撞的聲音,她心里暗叫不好,轉(zhuǎn)身之時,在意料之內(nèi)地被攔下了去路。
“我們青與這么慌慌張張的,要離開嗎?”
沈青與林老師要找我。
女生笑盈盈地將臉湊近沈青與,畫著厚重的煙熏妝,戴著花里胡哨的美瞳,眼里盡是戲謔。
“騙人可不好哦?!?/p>
“聽說你昨天被群毆啦,真可憐,那我們今天就輕點來吧?!鄙砼缘膬蓚€女孩子鉗制住她的小臂,大大小小的傷口依舊盤踞在她白嫩的肌膚上,格外顯眼,倒是使面前的人十分受用。
為首的女孩子將一桶接好的水盡數(shù)傾倒在沈青與的身上。
沈青與……
忍一忍,再忍一忍,不要哭,不可以哭,不可以哭沈青與。
沈青與冷得身子發(fā)顫,冰涼的臟水順著發(fā)絲劃過慘白的小臉,水珠懸在下顎骨,原本就有些破舊的白色校服也濕透了,緊緊貼著一片肉色。
尖利的嘲笑聲與咒罵聲刺得耳膜發(fā)痛,她蜷縮在廁所的一角,幾個女孩粗魯?shù)爻蹲∷男”郏瑢⑺七M(jìn)正在維修的衛(wèi)生小隔間,泛著惡臭的水桶框在她的頭上,然后嘲笑著揚長而去,
沈青與取下頭上的水桶,嘗試著更起身子推動隔間的門,果然不出所料,被鎖住了。
我以為只要我再忍一忍,她們哪天膩歪了,也就不會再欺負(fù)她了。忍一忍,少惹麻煩,不要在意,不要聽,不要看,不要哭。
可最后只有變本加厲的欺負(fù)與凌辱,無休止的言語攻擊。
沈青與暈倒在了寒冷的隔間,再次睜開雙眼,依舊是一片漆黑,全身冰冷得已經(jīng)沒了知覺。
我一定要……逃出去……
沈青與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踩上馬桶沖水的缸體上,使出吃奶的勁翻出了隔間的門,雙腿落地的時候下意識地癱軟,最后還是狼狽地摔在地上。
雙眼漆黑一片,連遠(yuǎn)處有些微亮的燈光都看不太清楚,腦子昏昏沉沉地,嗓子干澀得厲害,明明很冷來著,怎么突然全身都開始發(fā)燙了啊。
連沈青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著巨痛回到家的,當(dāng)身子砸向床褥的時候,骨頭都好像被拆散一般的酥痛。
好想睡覺……好困……
——進(jìn)入夢境——
穿著小碎裙的小女孩癱坐在地上,伸出自己短短的小肉手,仰著自己可愛的小臉蛋,對著面前那溫柔的女人含糊地吐出幾個小奶音。
媽媽,抱抱。
女人笑著將小團(tuán)子摟在懷里,滿心歡喜地用鼻間觸了觸懷里小家伙的臉頰。
畫面突轉(zhuǎn),一個比剛才小團(tuán)子略大的小女孩,穿著廉價的素白小裙子,緊緊地攥住那溫柔女人。
“媽媽我們?nèi)ツ睦锇???/p>
女人揉著小女孩因為常年營養(yǎng)跟不上而微微泛黃的發(fā)絲,憔悴的臉上扯出一抹笑意,似乎藏著些許酸澀。
“我們?nèi)ヒ妰蓚€人?!?/p>
女人進(jìn)房間見人,小女孩耐不住悄悄地跑開,來到一個栽滿綠植與各種花卉的后院里。
小女孩四處張望,抬頭便看見站在陽臺上安靜地盯著自己的小男孩。第一次見到長得這般好看的男孩子,精致的小臉蛋,琥珀色的大眼睛干凈得發(fā)亮,好像世上最為珍貴的寶石一般,他靜靜地站在二樓的陽臺上,以俯視的姿態(tài)看著誤入后院的調(diào)皮小奶團(tuán)。
“青與!”
“媽媽……”
女人的身側(cè)還站著一個瘦高的少年,俊朗的臉上染著淡淡的笑意。
“你好?!?/p>
小女孩什么也不懂,面對少年也只是傻傻地嘴角一揚,眉眼一彎,可殊不知這般的笑卻悄悄地拂過了少年的心房。
畫面再次一轉(zhuǎn),滿是嬰兒肥的小女孩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她面色蒼白如稿紙,絕望與痛苦一并交織纏繞著她,眼睛里的淚水早已干涸。
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媽媽。
刺耳的玻璃破碎的聲音隔著一扇門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少女紅著眼,白色眼球布滿了紅血絲,眼底的悲愴與怒火絲毫不加粉飾地對著那個早已酒氣沖天的邋遢男人。
“你個壞人!把媽媽還給我!”
男人被惹惱了,抓著她的頭發(fā)就往墻上撞,男人的力氣大得可怕,將她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將燒酒瓶子叼在嘴里嘬完了最后一口,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將酒瓶狠狠地砸在少女的身上。
嘴里的葷話一句比一句尖利刺耳。
少女仰著頭,絲毫不懼怕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可最后得到的,只有男人變本加厲,更加兇狠的捶打。
“我們青與一定是上天派來送給媽媽的禮物?!?/p>
……
“我們青與會有幸福的家庭,自己心愛的人和可愛的小寶寶?!?/p>
……
“忍一忍,青與,忍一忍我們就熬出頭了?!?/p>
女人白嫩細(xì)膩的臉上也滿是滄桑與皺紋,泛黃的臉上是大大小小的創(chuàng)傷與淤痕。
她眼底還閃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光,是她最后的防線。
男人一臉猙獰地將女人甩到角落,少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哭到說不出一句話來。
——夢境結(jié)束——
沈青與癱在床上,臉上布滿淚痕,嘴里不斷地嘀嘀咕咕著,緊皺著眉頭。
突然,原本一片黑的房間,從門縫里投射進(jìn)了一道微弱的光。
沈青與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
身上穿著單薄的水手服,超短的百褶裙堪堪只能遮住屁股,只要微微一抬腿,就可以看到一片春光。
她身體一陣燥熱,眼皮打著架,身體軟到無力,只能倚靠在軟軟的絲絨沙發(fā)上。
好熱……
不是因為感冒而燥熱,而是從小腹傳出來的一陣陣熱度。
不出意外的話,她多半是被那個男人帶到這個來的,那個人渣……看來是真的把她賣掉了啊。
心里一陣諷刺,鼻腔傳來的酸澀感,再次促使淚腺反應(yīng),眼前一片水霧,她極力地吸著鼻子,仰頭想將眼淚逼回去。
不可以……不可以為了這種人渣哭。
突然進(jìn)來了一個身穿著A字裙的女人,溫柔地?fù)嵘纤l(fā)燙的小臉。
“看這清純的小臉蛋,還真是干凈?!?/p>
“不過馬上,你就不干凈了?!?/p>
她根本沒有力氣去抵擋那些人對她的動作,他們架著她去了另外一個包間。
她被一把扔在了沙發(fā)上,她只能無力地癱軟著。
突然濃重的四月棉香氣息將她嬌小的身軀包裹起來,那人溫柔地理好她凌亂的發(fā)絲,隨后將她摟進(jìn)自己的懷里。
鄭號錫別怕。
她原本緊繃著的身體,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身體居然下意識地松懈下來,滾燙的小臉貼在男人裸露在外的冰涼的鎖骨邊。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踏實感,是她從小到大來從未體會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