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國大公主姓溫名斕,字青黛,文能一人抵上太傅院所有,曾心血來潮,跑去參加科舉考試榮獲狀元郎,乃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大才女。
只是近些日,不知為何溫斕總是見誰都苦著一張臉,像是別人欠了她幾萬兩黃金似的。
而皇帝,雖是疼愛女兒至極,卻又因為近來鄰國騷擾邊境的事愁地抽不開身,只得落下她一人在公主府內(nèi)一遍又一遍嘆息。
“呼——”溫斕闔眸,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復又睜開。
眼前依舊還是那本“生死簿”。
黑底鑲金邊,“生死簿”三個大字有力地印在封面上,四周縈繞著許些血色霧氣,更為這薄子添了幾分血煞之意。
溫斕也曾試探過身邊的宮女以及其他人,但他們似乎都看不見這懸掛在半空的薄子。生死薄還一路隨著她,她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一刻不停息。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溫斕伸出手去,依然只是摸到一片虛空,嘆了口氣,打算就這樣放著不管了,反正也影響不到正常生活,將就將就也行。
剛準備起身,忽然聽到一陣翻書聲,她驚愕抬頭,只見生死簿已然翻開了頁,內(nèi)有血紅的筆跡。
她倒吸一口涼氣,撐著膽子仔細瞧了瞧:“林曉......楠?這不是府里的婆婆嗎?生于安豐八年一月九日,死、死于裕和五年八月四日?!”
今天幾號來著?八月四日?
溫斕愣了好一會,慌忙起身,打開房門要吩咐侍女帶自己去找林婆婆,卻只見侍女已經(jīng)了站在門口剛要敲門,被這動靜竟了一下,抬頭,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便露了出來。
溫斕心里“咯嘚”一聲,“......怎么了?”
侍女似是要再次哭出來:“林、林婆婆走了嗚嗚嗚......”
“什么時候的事?”
“剛不久。婆婆對我們那么好......”
溫斕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我這是......看到了將死之人的生死???
怎么回事?傳說中的生死薄為何會被我看見?又為何單單只是被我看見?
什么人能幫我?怎么辦?
國師!對,國師能算得未知之事,他一定能解決??!
溫斕匆匆換上便服,跑向國師府。
”國師!”溫斕跑進從沒被鎖過的國師府大門,來到國師書房門前,“我——”
“看到了將死之人的生死薄,對嗎?”滿頭白發(fā)的國師坐在破舊的書桌前,緩緩抬起眼簾,一雙見過世事滄桑的眼眸平靜如水地對上了溫斕的眼睛。
溫斕震驚地望向國師,還沒理清他為何會知道這個秘密,只見國師右手握拳,抵在唇前咳了兩聲,血從他的唇側(cè)流下。
“您——”溫斕一驚,剛想去扶他,身側(cè)的生死薄卻突然發(fā)出耀眼的赤光,散發(fā)著更加不祥的氣息。
翻頁聲再次響起,而上邊寫著的卻是國師的名字。
一筆一劃,血淋淋地映在了溫斕的眼睛里。
國師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看到了吧,我快死了?!?/p>
溫斕趕忙扶起他,剛想問怎么回事,國師卻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慢慢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娓娓道來經(jīng)過。
“我和你一樣,都能看到‘生死薄’,我們都是‘陰官候選人’,前一個候選人死前不久都會因為各種原因可以告訴下一個事情的真相。
“作為候選人,我們有權(quán)看到與自己密切相關(guān)的人的生死薄,但作為交換,我們應當斬斷因果、不聞世俗事。但......你也知道,你父親對我有知遇之恩,又怎能、怎敢斷得一干二凈?于是我當上了江國的國師來報答恩情。
“塵事未了,天道卻不容陰官帶上情感,便迎來了天罰——用自己最不愿的方式死去。比如我,呵,前輩子光耀無限,現(xiàn)今卻只能被皇帝冷落,毫無形象地死在落滿灰塵的角落里,等尸首發(fā)臭了才被人發(fā)現(xiàn)。”
“不會的!您......還有我!父皇也不會就這樣對待昔日戰(zhàn)友的!”溫斕拼命地搖頭。
“啊......”國師的目光已經(jīng)開始漸漸渙散了,“但愿吧.....不要替我收斂尸骨了,沒用,最后依舊會是那個結(jié)果。公主啊,我已經(jīng)老了,魂歸天地也無所謂了,但你還正值年少啊,盡快斬斷塵俗吧......
“至于為何是我們......”
他閉上眼睛,喃喃著:“一切命中注定罷了......”
“......國、國師?”溫斕怔怔地看著國師,后者卻已經(jīng)永遠沉沒進了如血殘陽中。
我不信。
溫斕咬咬牙,伸手想要扶起國師攤下去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穿過了國師,而國師最終還是倒了下去。
無能為力......原來真的是字面的意思。
那么命中注定呢?
她跪在國師尸首旁,掩面無聲地哭了。
一月過去了,依舊沒有國師已死的消息,而溫斕也對別人說不出這個事實。
生死薄一天天在翻頁,但在溫斕耳中那普通的翻頁聲已經(jīng)成了自己走向地獄的象征——每一次聲音的響起,都伴隨著身邊熟識的人的死去。
“公主,今天要不去街上散散心吧,您這蒼白的面色都持續(xù)一個月多了,皇帝也抽不開身來看......”小侍女擔憂地說道。
溫斕揉揉緊皺的眉頭,看了看小侍女,不禁又想起了國師的話。
“作為候選人,我們有權(quán)看到與自己密切相關(guān)的人的生死薄,但作為交換,我們應當斬斷因果、不聞世俗事?!?/p>
我......該怎樣選擇則?
算了,我又不信命,死得再難看我也不會知道。
“聽說今日街上會有鄰國使者帶來的特有舞蹈呢!公主~”小侍女不死心,抱著她的手臂開始撒嬌——誰讓他們的大公主太心軟了呢?
“誒,真拿你沒法子,走吧?!?/p>
果然如侍女所言,因為鄰國使者的來臨,街上擠滿了人。吆喝的、推商品的人聲響個不停,人山人海間都透出一種堪比年節(jié)時候的熱鬧。
溫斕是便裝出行,正被這人群擠來擠去惱得慌,卻聽到侍女驚呼:“使者來了!”
她轉(zhuǎn)頭望去,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便映入眼界。
......等會,似乎還不是馬車。
這是狼車。
兩匹皮毛雪白的成年狼齜著獠牙,脖子上被套了純黑的項圈,而鎖鏈連著的便是車轎的前端。珠簾后隱約可見車內(nèi)人雪白的膚色以及華美的服飾,完全蓋住了江國群眾的簡素風采。
溫斕瞇起眼,心道:來者不善。
她找來侍女,吩咐了幾句,侍女不解的看向她,溫斕卻搖了搖頭讓她盡管去做,不用顧忌。
目光重新聚焦到車轎上,車夫已經(jīng)張羅著準備表演了。
“大伙兒請看,這就是我們緋國的使者雪先生!他將為我們帶來緋國的特色舞蹈——流年!”
車內(nèi)美人輕撥珠簾而出,銀發(fā)垂地,步履從容,端的是一副云端仙人模樣,倒也合得來名字。
雅音一響,雪先生廣袖輕舞,舞姿雖柔和卻不顯得他娘氣,反而讓他人對他多了份親近。
他腳尖點地,揮袖轉(zhuǎn)身?!耙晃瑁牻h;大江東去,風浪平定。”
溫斕的心似乎被風輕輕拂過,少了些什么,卻又想不起來。
“二舞,緋色深;庭前落花幾許,后又逢春再發(fā)?!睙o數(shù)緋色花瓣從空中紛紛落下,散入人群。
溫斕呆滯地接住花瓣,眼前的世界漸漸開始旋轉(zhuǎn)。
頭好暈......就這樣睡去吧,反正一切都有人收場......
有誰收場呢?父皇......還是國師......?
國師!
溫斕倏地清醒過來,死死捏緊花瓣。
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三......”
“停下!!”她大聲喊道。
身旁昏昏欲睡的人們瞬間醒了,眼神迷離的望著彼此。
她翻身上車,打斷雪先生的表演,接著轉(zhuǎn)身對人群說:“我是江國大公主溫斕,今日著便衣到此游玩,卻發(fā)現(xiàn)緋國使者不懷好意!”
車夫還沒說話,臺下倒有人先發(fā)聲了:“切,你說你是大公主?有什么證據(jù)?況且平白無故捉拿鄰國使臣是大罪!就算是公主也要與庶民同罪吧!”
溫斕皺皺眉頭,“自然有證據(jù),他們是在玩明顯的文字詛咒!
“第一舞,聽江遠。暗示江國大勢已去,詛咒我們國破家亡!
第二舞,緋色深。暗示他們緋國才是新起之秀,將成為天下霸主!
“這曲子有蠱惑人心的作用,還記得他轉(zhuǎn)身那一刻我們心里有什么消失了嗎?那就是對江國的忠誠!
“你們自己想想,若是以往,有哪個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番話?!有哪個敢明顯偏向外國使者而不顧及自己國家的顏面?!誰敢!現(xiàn)在就給我站出來?。 ?/p>
臺下一片寂靜,倒是雪先生忍不住笑了起來,惹得溫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笑什......”
“去死吧!”
溫斕話還沒說完,那車夫就舉著一把刀,怒目朝她刺過來。
“當——”
果然不出她所料,禁衛(wèi)軍已然趕到,擋下了這沒頭沒腦的攻擊。
“公主殿下,”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向溫斕行了個軍禮,“您有否受傷?”
溫斕擺了擺手,道:“我是無礙,但臺下民眾就不一定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邪舞影響,還要勞煩大人去請幾位醫(yī)者了?!?/p>
“是,公主?!?/p>
車夫已經(jīng)自盡,不知是那的習慣還是早有預料,但愿是前者吧,要是后者,江國將有大難......
雪先生被帶走前忽然出聲:“公主,您覺得,我這費盡心思編的舞,真的只是有蠱惑人心的作用嗎?”
溫斕瞳孔猛地一縮,轉(zhuǎn)頭望去,那美得如雪中仙的人卻露出了惡鬼般的笑容。
他的唇瓣在上下碰動,那口型分明在說:“我們會再見的?!?/p>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還沒等溫斕想明白,侍女便急匆匆地跑過來:“我的大公主啊,您沒事吧?”
思緒被打亂,溫斕腦子里一片亂糊,想來也許是之前那個邪舞的后遺癥,“沒事,我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這嗎?”
“快回去吧,不然再出什么事.....誒呦,我這條魂都要嚇飛了......”
夜深,溫斕沐浴完畢,讓侍女退下,獨自躺在榻上回顧著雪先生的話。
“如果我是他,我會把公主當成一個有趣的獵物。這只獵物雖然有些小聰明,但還是逃不出我的魔掌......
“我非??隙ㄟ@個觀念,所以我完全沒有把江國把我囚禁當成一回事,只認為這是一次別樣的體驗。而那個車夫,連仆從都算不上,只是一條卑微的獵狗,該死時就要學會自己去死,免得臟了我的手。
“而我,身居高位,有著使人難以想象的能力——蠱惑人心。我可以讓這種能力編進舞中,讓江國的人全都沉沉睡去后失去對國家的忠心......”
她喃喃著,一束光線忽然在腦海中劃過:“不對!他不是在蠱惑人心!”
“那他是想做什么?殺人?不,他沒有,那詞也不對......”
“......詞?”
一舞,聽江遠;大江東去,風浪平定。
二舞,緋色深;庭前落花幾許,后又逢春再發(fā)。
“國師走了,沒有了預測未來的半神國師,江國開始漸漸走向衰弱。雪先生象征緋國,現(xiàn)在被我們抓住就是‘落花幾許’,后......將會出其不意地翻身反殺!”
溫斕起身,身子顫抖地繼續(xù)念叨著。
“那么三呢,三是什么?‘流年’,對,‘流年’!這舞名叫‘流年’!流年易逝,時光匆匆......唯有天道不朽?!?/p>
她手緊緊抓住被單,好似這就能減緩壓力,“一切都與天道有關(guān),他不是在蠱惑人心,他也是和國師一樣的半神,是天道的追隨者......
“國師曾說‘塵事未了,天道卻不容陰官帶上情感,便迎來了天罰——用自己最不愿的方式死去’,他最怕的是尸首模樣狼狽,不得入土,那我呢?我最怕的是什么?橫尸荒野?萬人唾罵?”
身旁的生死薄再次翻開,響個沒完沒了。
赤色墨跡宣判了無數(shù)人的死亡,一個個被從世間抹去。
最后,生死薄停在了一記載甚少的頁面上,最上頭明晃晃地寫著“溫青黛”三個字。
溫青黛,名斕,江國大公主。
生于三定九年五月十七日,
死于裕和五年六月十日。
溫斕心中冒出一個答案——是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卻無能為力下悲憤而死。
她閉了閉眼,強行按捺住心中對死亡的恐懼。
“我要去找父皇!”
“誒,孩子啊,你最近是不是出去瘋玩生病了?怎么盡說胡話?”皇帝扶額,無奈嘆息著。
溫斕咬咬牙,還是堅持:“我沒瘋。國師就是天道的追隨者,但他脫不了塵俗,最終......那個雪先生也是,且內(nèi)心十分黑暗!明日一早,緋國藏在邊境處的軍隊就會出動,而我們?nèi)绻徊扇〈胧苯颖槐频耐督担?!?/p>
皇帝皺眉,“又關(guān)國師什么事?沒他在我泱泱江國還不能過難關(guān)了?!我們兵力雄厚,那緋國雖沒有交好之意,但也絕不會打敗我的鐵騎!”
“他們會。”
溫斕正視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頓認真說:“雪先生舞蹈的作用其實并不是蠱惑人心,而是預知未來,江國會滅國?!?/p>
“大膽!”皇帝也惱了,“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跟我說話!哼,我活了半輩子了,要不是國師救過我的命,你以為我會讓一個神棍來當國師?!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的,都是騙小孩的!來人,將大公主帶回府去!”
大門打開,一名侍衛(wèi)進來將溫斕架了出去,她拼命掙扎,轉(zhuǎn)頭只看見皇帝疲倦的面容。
命中注定。
溫斕終于嘗到了那名為無可奈何的悲傷。
國師念知遇之恩卻不記自己曾救過父皇的命來輔助皇帝登上龍椅,天道卻讓父皇疏離國師,連“國師死了”這唯一能打動父皇的路也堵死了。
真正是“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緋國近日騷擾邊境也不是偶然,而是雪先生根據(jù)天道的旨意吩咐的,這讓父皇愁得寢食難安,一天比一天憔悴,導致現(xiàn)在的判斷失誤。
而我呢?剛才要求父皇出兵邊境被拒絕已經(jīng)被料到了,那我往后做的每一步是不是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我終于明白了。
溫斕看見天邊吐出一抹魚肚白,燦爛的朝霞即將來到,四周依舊靜謐無聲。
她轉(zhuǎn)頭,對身旁的侍衛(wèi)說:“雪先生,您是在逼我斷塵。”
侍衛(wèi)愣了下,回過神來笑嘆:“不愧是大公主啊,這也能料到?!?/p>
“怎么,你通曉未來,卻沒算到我這句話?”
雪先生放開溫斕,摘下假面,笑盈盈地說:“天道只會給我主線上的提示,看來這段他認為并無大用?!?/p>
溫斕冷冷道:“他?看起來你們還蠻熟的嘛。我現(xiàn)在答應斷塵,請你們盡快撤兵?!?/p>
雪先生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撫掌大笑:“好,好!在你說出答應時,天道就已經(jīng)宣布撤兵了?!?/p>
溫斕輕吐一口濁氣,倚著墻,“來聊聊吧,反正這段不重要,戰(zhàn)火也停了,我做什么都是徒勞的?!?/p>
雪先生思索了會,還是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
“首先,我要承認國師說錯了很多,比如我們的身份。
“我們并不是什么‘陰官候選人’,本就沒有什么命中注定,我和他很大可能之前就是陰官,來凡塵只是為了渡劫或者......篩選。
“當然了,篩選就要有準則,也要有篩選人。準則很簡單,就四個字‘斬斷塵緣’,但就單單這一個準則就有無數(shù)陰官為之喪命。而篩選人——就是你,雪先生,一個身份剛好、權(quán)力剛好的外國使臣,也擁有強大的能力,能在關(guān)鍵時候‘提點’我們回歸正途?!?/p>
“......全對?!毖┫壬鋈话l(fā)現(xiàn)哪不對,但依舊覺得無傷大雅,沒有阻止溫斕繼續(xù)說。
“但你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無數(shù)陰官都像國師那樣‘不識好歹’,一心只念凡塵,一個個都說自己有斷不開的恩情、友情、親情甚至是愛情。介于你對我逼得這么緊,我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個陰官通過了‘篩選’。
“你開始著急了,因為我是靠后的一位陰官,再不做出什么下面就要沒人了......”
雪先生瞪大眼睛,喝道:“住口!”
溫斕的語速漸漸快起來:“你為什么會這么著急呢?這應該是天道擔心的問題吧?他怎么會放心讓一個手下去做這么重要的事情呢?答案只有一個——你,就是天道?。?/p>
“因為你就是天道,你才會對天道二字毫不敬畏,你才會直接確定緋國已經(jīng)撤兵......也可能是你算出了我會答應,根本沒讓緋國出兵。
“作為一名普通的陰官,你根本不會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你不會對人命毫不敬畏,你不會只為一人而覆一朝......看來我也不簡單,職位不低吧?天道閣下?”
雪先生,也是天道已經(jīng)急了,動身伸手想要捉住溫斕,溫斕鎮(zhèn)定地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朝向天道。
“知道嗎?在看到你的第一瞬間我就預料到了你的危險,于是就讓侍女去府上拿了匕首.....是當年國師送給父皇的,但父皇卻看我喜歡輕輕松松賜給了我。
“觀察了國師這么多年,也知道以他的性子會送什么禮物吧?這柄匕首可誅邪、殺天神。我還要感謝你對我們的蔑視,要不是你把我們看的微不足道,我還真沒辦法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拿到它?!?/p>
天道僵在原地,胸前抵著匕首,咬牙切齒地說:“那又如何?你還是答應了斷塵,從你答應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存在就從這世上抹去了。你,還是輸了。”
“哈,”沒料到,溫斕卻輕笑一聲,“我也沒說我會贏,只是.....痛恨這種被人控制的感覺罷了?!?/p>
“你——”國師的話還沒說完,匕首卻已經(jīng)沒入了他的胸膛。
溫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世上本就不存在‘命中注定’四個字,你預見的只是未來最可能的方向......正是你自己打破了它,才讓我有機會改變它。
”既然天道只有禍害天下的本事,那這個天道存不存在也無所謂了。
”至于生死簿......它記載的確實是真的,但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而是在世人心中存在的記憶被消除......篩選人都死了,所有陰官自然歸位?!?/p>
溫斕又看向天邊,太陽已經(jīng)悄悄起來了,為身邊的云披上了輝煌的彩衣。
“我也沒說過我會輸啊。”
【后來】
多年后,江國皇城。
大街上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雖比當年外國使臣來到時遜色了不知多少,但也是一個興興向榮的社會氛圍了。
當年的小侍女已經(jīng)老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正陪著女兒逛街。
“娘,你看!那位姑娘真美,像天仙下凡一樣!”女兒指著一位戴著斗笠的青衣女子道。
侍女轉(zhuǎn)頭望去,青衣女子也聞聲回首,摘下斗笠,二人的視線剛好對了個正著。
確實美。
還很熟悉.....
青衣女子愣了下,友好地笑笑,互相點頭,又轉(zhuǎn)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是誰呢?想不起來了啊。
侍女搖搖頭,又和女兒去了前方。
皇宮里。
皇帝已經(jīng)衰老,那座做了無數(shù)年的龍椅還是留給了后人,自己則躺在太上皇殿養(yǎng)病。
“宣神醫(yī)——”太監(jiān)細而洪亮的嗓音響起。
青衣女子走到塌前,左手扶右手袖,右手為太上皇把脈。
許久,她起身對太上皇行了禮,輕言:“皇上近來是否胸口悶痛,還時常咳血?”
太監(jiān)連忙點頭。
女子笑了,那一刻,天地都黯然失色:“此非大病,只需青黛一兩?!?/p>
話音剛落,她便消失了,太監(jiān)只在原地拾到了一兩青黛。
地府。
國師回到了盛年模樣,百無聊賴坐在奈何橋旁,有一勺沒一勺地舀著湯。
“呦,國師大人擱這偷懶吶?!睖財唐ばθ獠恍Φ爻霈F(xiàn)在國師身后。
國師賞了溫斕一個白眼,“憑什么啊,你做了堂堂地府之主,掌管生死薄,而我卻只能坐在奈何橋頭當孟婆?!”
溫斕自從國師回到了青年時期,也對他越發(fā)“不敬重”,“誒呦,這不得怪您老人家前世嗎?混了這么多年才當了個孟婆,不像我年紀輕輕......誒誒誒判官師兄救命啊??!”
此時天下太平,陰官歸位,雖還有紛爭,但是非功過已與那時的他們無關(guān)。
只待后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