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智旻的難過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莫流蘇說的沒錯,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疼他的媽,或許再多一個少一個真的就沒那么所謂了。
只是,從此養(yǎng)母的那邊,他便是很少去了,她既然喜歡錢,那他就給錢,錢給了,心就再也交不出去了。
方舟那里沒多久真的跟那陳家小姐好上了,一周之后,方時赫便邀請他去參加兩人的訂婚宴。
他露出一抹無奈,這個方叔,是生怕自己兒子有時間后悔是嗎?
訂婚宴很熱鬧,只是方舟卻沒有些許的笑意,樸智旻看著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自己也需要娶一個不愛的女子為妻,大概不會比他好的了多少。
想到這里,便有些同情于他。
酒喝著喝著就多了,散席的時候,方舟卻沒有跟著自己父親回去,而是擠上了樸智旻的副駕駛。
一路上他都在說著胡話,喊著一個陌生名字。
大概,那就是他多年無法釋懷的女子……
樸智旻將他扶下車,他卻已經(jīng)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抬起一只手指向面前的人:
方舟早知道與別的女人訂婚我這么難過,我還不如從了你……
樸智旻你給我站穩(wěn)了……
樸智旻從什么從?我可不喜歡男的。
方舟被他拉了一個趔趄,用力抱住了一旁的柱子才沒有摔倒,他半睜著眼睛,已經(jīng)有了些許糊涂:
方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惦記我。
方舟我告訴你,我就算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你逼我都沒用。
樸智旻被逗得哭笑不得:
樸智旻剛剛不是還想從了我嗎?現(xiàn)在怎么又沒用了?
方舟踉踉蹌蹌過來,想要盯住他的眼睛,卻因為腳下不穩(wěn),身子總是來回晃悠:
方舟露出狐貍尾巴了吧?
方舟還說沒惦記我。
方舟我告訴你,想讓我喜歡你,門都沒有。
他腳下一軟,直接趴到了樸智旻的肩膀上,涼涼的感覺從脖頸處傳來,向來堅強的男人在這一刻竟然哭了:
方舟我不想定親,不想結(jié)婚,我只想等她……
樸智旻可是,她已經(jīng)死了。
方舟死了我也想等……
方舟她總會回來的,她答應(yīng)我會回來的……
一瞬間樸智旻心里五味雜陳,他突然弄不懂自己幫著方叔逼他到底是對是錯,或許,他這么聰明,已經(jīng)看出來是個局了是不是?
所以才會在酒醉后與他講這么多。
可是,即便不情愿,為了兩人的一片苦心,他還是答應(yīng)了。
放棄了多年的執(zhí)著,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迫不得已的答應(yīng)了。
直到將他放到房間里蓋好了被子,他依舊在呢喃著那人的名字,今天過后,他身邊將會停著別的女人,與那段忘不掉的往事徹底訣別。
今日,卻是他過不去的最大的坎……
薛庭羽出院了,除了腦子偶爾有些不靈光,身上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問題。
莫流蘇挺著大肚子,有些艱難地去醫(yī)院接他,鄭號錫不放心,便要陪著一起去。
原本說說笑笑地出門,還準備回來時候慶賀一番,傷害,就像雷暴到來前的天青氣朗,沒有任何的預(yù)兆。
莫流蘇怎么也不會想到,會有一輛車突然從路邊沖了過來,仿佛已經(jīng)蓄謀了許久,只等她扶著薛庭羽出來。
速度之快,讓本就身子沉重的她根本沒有辦法躲閃,就只能那么眼睜睜地看著危險臨近。
可是,千鈞一發(fā),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連同薛庭羽一起倒在了地上,那人卻被汽車的沖力猛得撞飛了出去。
莫流蘇號錫……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可是她眼中的男孩已經(jīng)如同破敗的棉絮,重重摔到了醫(yī)院的大門之上。
玻璃應(yīng)聲碎裂,裹挾著滿地的鮮血,猶如天使被扯碎的翅膀,晶瑩,閃爍,刺傷了她的雙眼。
莫流蘇號……號錫……
她顫著聲音撲了過去,妄圖能喚醒他些許的神志:
莫流蘇不要……不要……
莫流蘇號錫……你不要死……
莫流蘇求你了……醒醒……醒醒……
鮮血從男孩的口鼻涌出,讓那張如花般美麗的面龐為之凋零,他渾身抽搐著,已經(jīng)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哭……”
“我早該死了不是嗎?”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撫向莫流蘇的腹部。
“兒子,爸爸保護了你……”
“爸爸不是廢物……”
面前的女人變得模糊,仿佛面容化為了另一個女子,那個讓他愧疚到了幾乎崩潰的女子。
“瑛子……”
“你知道嗎?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讓我如此牽腸掛肚,恨不得每一刻都粘在你身邊?!?/p>
“知道嗎?你的男人原本是個混蛋,可是,遇到你之后,不是了。”
“知道嗎?我多想就那么陪著你死了,就像現(xiàn)在這般……”
笑容于他滿是血污的臉上綻放,成了他生命最后的定格……
醫(yī)生護士從醫(yī)院里沖出,朝著他飛奔而來,可是,再也沒有人能留得住他的命,就算莫流蘇再大的哭嚎也不行……
這個大肚子女人癱坐在碎玻璃上,隨著他胳膊的垂下而陷入了呆滯,眼淚仿佛連同力氣突然被抽干,下一瞬,她重重倒了下去,再也沒有了意識。
死了……
死了……
這兩個字如同一個化不開的夢魘,圍繞不散,使她即便在昏迷之中依舊無從掙扎。
她開始發(fā)燒,一遍遍地說著胡話,仿佛生命也在隨著那人的離去而逐漸消散。
她以為,她以為老天總會開眼……
開眼看看這個可憐的女人,她到底有多渴求幸福。
她早就反抗不動了,不是嗎?再也不是那個妄圖與命運為敵的莫流蘇,可是,為什么?她做錯了什么?為什么還不肯放過她?
有沒有人說過她莫流蘇命硬,刑克每一個靠她最近的人。
大概是說過吧?
所以當年師父才會在教了她之后遠遠地避開。
所以才會有了那舉家的滅門,有了孤兒院的不幸。
該死的,是她對嗎?
偏偏她卻幾度重生,害了一個又一個……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仿佛在一瞬間參透了一切。
莫流蘇滾開……
她嘶吼著,用力將想要靠近的人推開:
莫流蘇你們都滾開,我莫流蘇不需要家人,什么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