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小女有所不明?!?/p>
女子她畢恭畢敬有禮有節(jié),讓人無可指摘。
而她的絕世容顏加上翩翩若仙的氣質(zhì),更讓人無法輕視。
蓮花燈大師先行了佛禮,然后才道:“女施主請講?!?/p>
“敢問大師,這部經(jīng)文何用之有?”
“時時誦讀可使人明心見性得大解脫,可以消除今生罪業(yè)貪嗔之因,死后不受業(yè)債報應(yīng)之果……?”
講了《佛說彌勒大成佛經(jīng)》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如此直白地提出質(zhì)疑。不論是眾善信還是各禪師沙彌,聽了女子的話無不驚愕。
眾僧侶更有不憤之色。倒是蓮花燈本人淡然一笑,耐心替她解惑,末了還問:“女施主可曾明白?”
此舉似乎是給了女子一個臺階。但她卻并不領(lǐng)情,似有爭鋒相對之意。
只聽她淺笑道:“這正是小女不明之處。”
“自李唐傾覆,連連征戰(zhàn),有多少人慘死在鐵蹄之下,又有多少人背井離鄉(xiāng),餓死病死在他鄉(xiāng)。大師今日講法,能否讓這些人不病不餓,更甚者有一個安居之所?如果不能,那對于連溫飽都沒解決的人來說又有何用?”
“這些人又該如何存活。是靠天上掉餡餅,還是靠大師不知何時再次開門施粥?”
在場的善信里,有官員,有士紳,有商賈,還有后面一排排的難民。
女子的話,正好說到他們心里去了。這些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每天考慮的都是如何生存下去,哪還有功夫去信仰什么?也許真有信佛的人,但他們的虔誠已經(jīng)去見了佛祖。大部分人來,不就是為了進門時的一碗清粥,出門時的一個饅頭嗎?
但這番話無疑犯了眾怒。在信徒前詆毀他們的信仰,該是何等大逆不道。
果然,各僧侶聽了女子的一席話,紛紛怒目圓睜,口念阿彌陀佛。
但除了蓮花燈。
他感覺眼前一片漆黑,也聽不到眾僧口宣佛號,但他能夠清晰地聽到女子的話。在他聽來,女子的話卻如魔音貫耳,忽遠忽近,忽前忽后。
蓮花燈在心里不斷地質(zhì)問自己,難道真的錯了?可佛的話怎么會錯?但若沒錯,又該如何……
女子見狀,繼續(xù)趁勝追擊。
“手捧一卷佛經(jīng),口念一句阿彌陀佛,能有何用?無非是自欺欺人,自我麻痹罷了?!?/p>
“所以,小女就是有一事不明。佛真存在嗎?若是存在,為何他的信徒在世間受苦受難,卻不來拯救他們?”
蓮花燈目光漸漸呆滯,手里的佛珠也落到了地上。
這時總算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眾僧中一個方口圓目神似金剛的和尚,連忙運氣怒喝一聲“妖女放肆”,震得眾人耳朵嗡嗡直響,連佛堂的梁木都掉下了塵土。
得益于此,蓮花燈的目光隨即恢復(fù)清明。
“多謝空遠師弟?!?/p>
那空遠和尚道:“此女是天天高手,大家務(wù)必當(dāng)心!”
一眾武僧大敵當(dāng)前,將女子團團圍住。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
空遠和尚口出惡言:“此女妖言惑眾,待我等將她拿下,鎮(zhèn)壓在我少林降魔塔之下,定讓她永不見天日!”
那女子卻是臨危不懼,依舊恬然笑道:“世人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磥?,世人之言也不能盡信?!?/p>
“哼妖女,我佛慈悲,亦有金剛怒目?!?/p>
女子聞言一笑:“那我就是菩薩低眉?!?/p>
“妖女休再胡言,吃我一杖!”
空遠和尚掄起禪杖,作勢就打。一杖杖呼呼嗬嗬,在空中留下道道殘影。
那女子卻早有防備。只見她素手翻飛,如千手觀音,將空遠的攻擊悉數(shù)接下。
頓時,白紗飄舞,青絲飛揚,女子腳下石磚寸寸崩裂。一眾武僧在余波的沖擊下,不由紛紛倒退。
瞬息之間,數(shù)十招已過,二人平分秋色。但明顯是女子占了上風(fēng)。
空遠和尚不忿,還要打過,女子卻又不打了。
只聽她說道:“且慢。大師是要置這些善信于不顧嗎?”
“什么意思?”聞言,眾人心里頓時一緊。
蓮花燈看著依舊跪坐在蒲團上的一眾善信,心想:自己這些人已經(jīng)爭執(zhí)許久,并也大打了一番,為何他們像是絲毫沒有察覺?難道出事了!
念及于此,蓮花燈心中不由一凜,連忙吩咐弟子察看。
一弟子就近找了個人,喊道:“王員外、王員外……”
那王員外一動不動,只是垂著頭。
那弟子又推了他一下,結(jié)果對方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弟子嚇了一跳,又推了幾個人,卻與那王員外如出一轍。
不用弟子匯報,蓮花燈等人已經(jīng)看在眼里。
而這時,又有僧侶陸陸續(xù)續(xù)暈過去。
那女子卻飄然一躍,站在墻上留下一句話:“想要他們活命,就來追我吧?!?/p>
說完便跳下院墻向消失不見。
此時,只有空遠與蓮花燈兩個先天高手還能行動,其余后天境界的諸僧要么暈倒要么只能勉力支撐。
于是,二人追著女子一路疾行。
女子就在他們前方倒遠不遠的地方,但若卯足了勁卻又追不上。
三人就這么一直僵持著。
空遠和尚佛法精深,實力在蓮花燈之上,但輕功卻比不上他。運足真氣勉強追了一段,便漸漸被拉開了距離。
眼看就要追上那女子了,誰都不想放棄。
蓮花燈大師道:“貧僧先去追她,師弟慢來?!?/p>
空遠道:“師兄且去,師弟隨后就到。一定要當(dāng)心那妖女的攝魂之術(shù)?!?/p>
蓮花燈腳下再次發(fā)力,又追了一陣,直到把女子逼到山崖。
但看上去,更像是女子在此等候多時。
“阿彌陀佛?!?/p>
“哦,大師,你這是要趕盡殺絕嗎?”
“女施主何出此言,貧僧與你無冤無仇?!?/p>
女子不信:“呵,今日我大鬧法會抨斥佛理,破你佛心,你就不恨我?”
蓮花燈一臉平靜的說道:“阿彌陀佛。施主之言,貧僧并未覺得有何不妥。佛法明心見性勸人向善,乃是務(wù)虛;施主旨在求生求存,乃是務(wù)實。立足點不同,理念自然不同。施主不妨跟貧僧回去,再辯一辯?!?/p>
蓮花燈佛法高深著實讓她佩服,但最后那句話卻是把她逗笑了。
“大師好佛性。但小女可不敢跟你回去。”
“那也無妨,只要女施主留下解藥,貧僧便由你去?!?/p>
“大師這是吃定我了?”
“不敢。只是希望女施主盡快做出決斷。不然等空遠師弟來了便不好善了了。我那師弟是少林武院首座,性情火爆。”
“呵,大師何必嚇我?”那女子聞言輕笑。
“女施主何出此言?”
“相必大師忍得一定很辛苦吧?”
“你就不怕我沒中毒?”
“我對自己的迷幻散一直很自信?!?/p>
“大師就不想成為在世活佛?當(dāng)今世上百姓飽受戰(zhàn)亂之苦,大師若能讓他們在物質(zhì)上富足,然后再使他們精神上得到滿足,最后引領(lǐng)他們脫離苦海,豈不是功德無量……”
蓮花燈大師身中迷幻散,已經(jīng)無力壓制,頭暈?zāi)垦V杏直荒б艄喽?,一雙眼睛瞳孔渙散,逐漸失去了清明……
……
卻說那空遠和尚,勉力奔馳了一陣,竟然有了頭暈之感。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連忙就地運功壓制。
功畢后,再沿著蓮花燈留下的記號一路追去,沒多久,卻見蓮花燈已經(jīng)去而復(fù)返。
“如何?”
“那妖女自知不敵,留下了解藥。貧僧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放了她離去?!?/p>
說著,便遞出一個瓷瓶:“師弟且服下,貧僧再為你運功化毒。”
空遠和尚接過解藥服下,惡狠狠地說道:“也是師兄心善?!?/p>
說完,便就地盤腿坐下,蓮花燈在背后協(xié)助。
卻不料蓮花燈猛一發(fā)力,空遠和尚口吐鮮血,當(dāng)場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