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道:“我與她一樣的容貌,一樣的名字。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為什么?”
她忽而一笑,起了腔調(diào),軟軟膩膩地唱道:“滿目繁花錦繡開個遍,好夢易醒太匆匆……”
兩個月后,顧家小公子大婚,娶的自然是朱曦。喇叭聲、鞭炮聲震徹天際,高官望族出入顧家大院絡(luò)繹不絕。
人人都說,這場大婚的隆重足可媲美二十八年前顧家老家主迎娶名旦許雁娘的場面。
當(dāng)年的老家主也是這樣,宴席擺了三天三夜,紅燈美酒,沒日沒夜地,讓所有賓客盡興而歸。
“可惜,大婚沒幾年,許雁娘便病死了。這樣一段佳話卻缺了美滿的結(jié)局,一代名旦,未免唏噓。”
宴席上,四季托著腮興致缺缺,僅與許流勻說些閑話。周遭很是喧囂,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四季見許流勻不應(yīng),舉起酒杯欲飲,卻被他一攔。
“一會兒你要登臺,若此刻因酒誤事,今兒個過后,我只當(dāng)戲班中再沒有你這號人物。你可想清楚再喝?!?/p>
名門望族、達(dá)官權(quán)貴都喜夜里聽?wèi)?。顧家這一樁喜事,更是少不了戲班子來熱鬧氣氛的。
顧家這次請的是許流勻的戲班,臺主子是臨時搭建的,演一出《戲語花》。四季本是擔(dān)得起主場的旦角兒的,以往許流勻不讓她登場,只想磨磨她的性子。
四季撇嘴,放下酒杯。她本就不想喝酒,不過想引許流勻理一下自己。
“我前日在醉夢樓看到你了?!彼洳欢〉拿俺鲆痪湓?。
許流勻目光一凜,恍未察覺的四季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醉夢樓是鎮(zhèn)上最出名的酒樓,我看你平日里也能進(jìn)去,后來……”
“你該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要登臺了?!痹S流勻舉著酒杯,向前方走來請她的仆人指了指。
沒了四季半嘲半笑地在耳邊自說自話,終于覺得清凈了些,許流勻起身離了酒席。
夜幕似一灣流水潑了墨,宿在寒風(fēng)中飄飄蕩蕩的紅燈,妖冶艷麗,將顧家大院暈染得韶華勝絕。即使這座大院與兒時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依舊熟悉如初。
前院戲開場了,人人都去享受這場熱鬧,僅剩風(fēng)聲蕭肅的寂靜長廊將那熱鬧綿延得迷離朦朧。
轉(zhuǎn)過一個彎兒,繞了墻角。斷斷續(xù)續(xù)的曲子隱在夜色里隨風(fēng)飄蕩而來,許流勻?qū)ぢ暥?,那是一個極為奢華的院落。
他舉燈推門而進(jìn),室內(nèi)香紗翻飛,爐香靡艷,那人散著的青絲流瀉落地,是經(jīng)年住在幽深宅邸里帶來的頹靡,她本徑自對著銅鏡描妝,聽了聲響便回身,銅鏡被撞落在地,遲暮的面容半面殘妝。
“家主,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許流勻走近,抬起燈來,流光斑駁中他眉間一片清冷,似笑非笑地淺聲道:“我不是顧隨絮。你忘記我了嗎?我是顧如凜啊。”
“顧如凜,顧如凜……”洛氏看著許流勻,神情恍惚地呢喃道。
她是讓妒火迷了心,當(dāng)年費盡心思除了許雁娘,卻讓年幼的顧如凜成了漏網(wǎng)之魚。
家主極愛聽?wèi)颍銜r常外出請戲班來庭院日日夜夜地唱,只求家主能回頭看她一眼。
可家主恨她心腸狠毒害死許氏母子,到死都不肯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