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舞麟緩緩睜開眼,入眼的便是一片濃郁到極致的生命力,在狹窄的房間里被擠壓成實質(zhì),濃稠的水流混濁在空氣中,藍銀草歡呼雀躍。
黑色的眸子在一瞬間被染成深沉的綠,視線呈現(xiàn)出片刻的恍惚,他眨了眨眼,睫毛輕顫顫。
高掛于房間上的鐘表滴滴答答的,指針一分一秒地轉(zhuǎn)動著。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點五十四了。
鐘表滴答的聲音逐漸急促,尖銳,刺激著耳膜神經(jīng),腦子嗡嗡地疼了起來,尚有些混沌的思緒頓時清醒。
他猛然站起身來,僵硬的身軀顫抖著,長時間的盤坐時的雙腿有些發(fā)軟,可他并沒有去管。
他幾乎有些急躁地扶著墻,推開了門,隨后飛快地跑了出去。
清風(fēng)吹起落下的黑色發(fā)絲,窗外斜射入清晨潔白溫暖的光輝,映照著身上墨綠色的史萊克校服。
額頭上揚起汗珠,少年步伐未停,一直沖出了大門,他喘著粗氣,瞟到了那個他尋找的人。
少年站在樹下,藍發(fā)垂落在腦后,被發(fā)帶挽起,一身白衣,清亮脫俗。
陽光輕柔地落下,枝葉搖晃著,樹影斑駁,在地面投出一片陰影,搖曳著,牽連出萬千思緒。
少年許是注意到了他,朝他輕輕招了招手,寬大的衣袖落下,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手腕,帶著一串手鏈。
一如兒時初見,那雙湛藍色的眸子,宛若星辰大海一般,浩瀚而深邃。
只是不同的是,這次,那雙好看的眸子中倒映著他的身影,倒映著那雙宛如黑曜石般的眸子。
“安哥哥……”
唐舞麟小聲地呢喃著,話語在舌尖上滾了又滾,他的眸子澄澈而干凈,亦如當(dāng)年那個滿心希冀的小男孩。
眼眶有些濕潤,不自覺地從心頭蔓延出一股酸澀,他吸了吸鼻子,臉頰似乎劃過什么濕潤的液體。
空氣潮濕,光影繁雜錯亂,交織成線,又好像是回到了那個崩潰而絕望的午后。
樹葉紛紛擾擾地落下,撒了滿地,在空中翩翩起舞著,就像是那個狹窄到只能容下一棵樹的小巷。
小巷里是滿地枯黃的葉片,小巷外是三個孩子談笑著走過。
他的眼睛有些恍惚,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模糊了。
唐舞麟用力地揉了揉眼,他笑著,唇角勾起的弧度無比燦爛,像是漫天耀眼的星光,像是蕩開的春水。
“安哥哥。”
他笑彎了眼,語調(diào)輕松而俏皮,“早上好,以及,遲來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p>
淚水奔涌而出,一瞬間將眼前的一切模糊崩塌,少年的身影早就不知何時消散,或許自始至終都未曾存在。
他的精神無比亢奮,空中鳥鷗飛過,鳴叫著。
·
工作人員站在前臺,眼神依舊麻木,眼里卻倒映著大門口,不遠處的樹木下,那藍發(fā)的少年,以及遠處好似旁若無人大哭的少年。
他眨了眨眼,眼眸混沌而沉濁。
“或許這就是少年吧?!?/p>
他輕輕地感嘆著,眼底燃起一陣風(fēng),一直吹著,吹起了少年的滿頭發(fā)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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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感嘆人生繁瑣,神明不渡,卻又只能轉(zhuǎn)身投身于生活的柴米油鹽,每日輾轉(zhuǎn)于雞毛滿地。
或許曾悲哀于自己,或許又曾憐憫于世人。
卻早就在混沌的塵世中消磨了棱角。
【當(dāng)世界渾濁不堪,清醒便成了種罪】
掙扎著在泥土里求饒,沾染了滿身渾濁,只為渴求尋到那一線生機。
這種麻木愚昧的生活或許是活夠了,有時也會暢想著肆意江湖,鮮衣怒馬的去追尋那暢快。
可惜那行俠仗義的夢想終究只是活在夢中,夢醒了,也只能感嘆世道的不公,最后重歸于麻木。
人的一生有多久是活在少年時,有的人的少年很短,而有的人一生都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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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章,曾嘆不渡,已完成。
或許神明不渡于你,那你便自己成神,渡于自己。你要成為光,照耀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