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
四年級。
姚老師八二三四五六七——停！
姚老師拍拍手。
姚老師好，今天的舞蹈課就上到這兒。
學(xué)生們一聲歡呼，跑去收拾四散在練功房里面的舞蹈包了。門外翹首盼望了半個小時的家長們一擁而上，噓寒問暖。
瑀抬頭望了望，沒有老媽。
也是，明明可以在外面空曠的地帶等，何必上來擠做一團(tuán)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手上動作不停。
忽然聽見旁邊一道刺耳聲音。
橙子爸爸，我想吃冰淇淋，好不好嘛……
手上的傷口忽然抽痛。
瑀抬頭望去，卻見橙子的眼神正往這里射來。輕蔑，銳利，如刀。
像被什么燙到似的，她猛地收回目光，背上舞蹈包，匆忙地離開橙子的視線。
逃，快逃……
一雙白色的運(yùn)動鞋交替向前，腳步慌亂，像是被捕食的獵物。
形容狼狽，落荒而逃。
沖出大門。
正是中午，陽光強(qiáng)烈，豎直照下。
門前有兩棵古樹，枝繁葉茂，盤根錯節(jié)。
一陣微風(fēng)吹過，樹葉在風(fēng)中“嘩啦，嘩啦”搖擺。
光斑便跳躍著從樹葉縫里漏下，在瑀的臉上晃動。
她閉上了眼睛。感到陽光落在自己的眼皮上，照的一片通透。
腥紅的血色。
她睜開眼睛，走向路的盡頭，老媽的電瓶車。
路的另一頭，橙子拉著爸爸，撒嬌著去買了冰淇淋。
你看，這世界從來不是公平的。有人遍體鱗傷，有人富麗堂皇。有人默默無聞，有人高調(diào)囂張。
就像陽光永遠(yuǎn)不可能照耀每一個人。
“普照大地”，終究是一種美好的奢望。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啊。
剛剛跳舞出了太多汗，現(xiàn)在風(fēng)吹著，怪冷的。
她把毛衣袖子往下拉了拉。
剛打的羊毛衫有點硬，與皮膚接觸時不怎么舒服。
——也怪疼的。
她皺了皺眉。
這樣。
傷口就。
看不見了吧。
她繼續(xù)抬腿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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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濃黑的一團(tuán)。
掙扎的。壓抑的。酸澀的。沉默的。無息的。不甘或不屈的。
——仙人掌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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瑀坐上電瓶車。
瑀好了。
電瓶車緩緩啟動。
盛夏的天氣熱烈，炙熱的風(fēng)撲面而來，卷攜著黃沙。
盡管有眼鏡擋著，瑀還是瞇起了眼睛，不讓灰塵入眼。
即使如此，眼睛里還是進(jìn)了東西。
眼眶酸澀。
她感受到老媽的氣息，突然安心了不少。
是啊，總能挺住的！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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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老媽忙碌地去開水龍頭，拿衣服，把瑀推進(jìn)衛(wèi)生間。
每次跳舞回家，尤其是這種大熱天，瑀都會沖個澡，這已經(jīng)是個習(xí)慣了。
瑀很享受這個過程。
筋疲力盡后的放松，顯得尤為珍貴與愜意。水沖一沖，沖掉疲憊、心慌、不安、畏縮、迷茫等一大堆負(fù)面情緒，叫心平靜下來。若洗好澡后吃一頓豐盛的午餐，毫無掛礙睡一覺，什么都不想，那可算一大樂事。
今天也不例外。
瑀松掉馬尾，進(jìn)入浴室。
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瑀面不改色。
水打濕頭發(fā)，一綹綹貼在身上。她擠出洗發(fā)液，涂抹在頭發(fā)上，輕輕搓揉。
瑀有一頭漂亮的長發(fā)，濃密、光亮、順滑，早上起來一梳子能從發(fā)根滑到發(fā)梢，用不著多打理。這讓瑀引以為豪。
她慢慢揉出泡沫。
中午洗澡不用開燈，但還是顯得有些暗。于是窗外的世界變得耀眼起來。
她瞇著眼睛，看樓房沐浴在盛大的陽光下，看對面的玻璃窗反射出刺目的金光，看空氣中渺小的塵埃在百葉窗漏入的天光中漂浮、紛亂。
像一只鳥飛翔的姿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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