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我們要去哪兒?”
這句話我問了不下二十次,向師爺一直把臉別向另一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一句話也不說,就好像一尊雕塑一樣。
窗外的風景越來越陌生,我知道我們不但出了林家村,還出了這個名叫諾水河的小鎮(zhèn)。
車子是向師爺租的,司機滿臉橫肉,看起來不像好人,一路上吞云吐霧不停抽煙能把人熏死。
我蜷縮在后座上,路況越來越差,人煙越來越少。我覺得再抖半個小時,我就會散架。
好在不一會兒,車子停在了一條土路的盡頭,前面沒路了。胖司機把我們放下來之后,絕塵而去。
我們的身后是一個小鄉(xiāng)鎮(zhèn),還是老式樣的前面是重巒疊嶂的大山,有一條毛毛路通往未知的地方。
“師爺,這到底是哪兒?”
“跟我走,就知道了?!?/p>
這時候有一輛摩托車過來兜客,問我們?nèi)ツ膬海?/p>
“去青衣古村?!?/p>
那摩托車主看了向師爺一眼,又看了看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只眼睛的我,干脆利索地說:“不去?!?/p>
“兄弟,你看這孩子病了,走路的話也不方便,我給你出二十塊錢,路也不遠……”向師爺?shù)吐暟笾翱茨阋彩莻€做爸爸的人了,這孩子病著,求你了……”
“除了青衣,別的地方我可以免費拉你去。”摩托車主說,“不是我不想要錢,也不是我沒有同情心,實在是那個地方,我不敢去。”
說完好像怕向師爺繼續(xù)糾纏他一樣,一溜煙就走了。
向師爺嘆了一口氣,把我拉進樹蔭下躲著,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摩托車過來,他說他去小鄉(xiāng)鎮(zhèn)上找一找。
十多分鐘后,他垂頭喪氣的回來了,說沒有人愿意去青衣古村,價格出到五十了,夠他們跑三天,還是沒人去。
“師爺,剛才那個人說不敢去青衣古村,是不是那個地方有古怪?”
他笑笑:“那條路不好走,路上出過車禍,開車的人都忌諱?!?/p>
可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哪條路上沒有出過車禍?況且向師爺已經(jīng)把價格給的那么高,他們還是不愿意去,說明那個地方真有問題。
“浩子,沒辦法了,天黑之前,我們必須趕到,我背你走?!?/p>
“不行師爺,你老了身體不好,我還是自己走?!?/p>
“只要天黑前爬去那里,那也總比你死在半路好。孩子,別倔了,錯過了今晚,你就回不去林家村了?!?/p>
崎嶇的山道上,向師爺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他不停的喘著粗氣,腳底不停打滑,人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趴在他的背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爹還讓我誰都不要相信,著重強調(diào)向師爺。
現(xiàn)在看來,我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路上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不見人煙,樹林子里也不見飛鳥,怪不得那些摩托車不跑這條路,這跟與世隔絕一樣,誰來誰心慌。
“快到了,你下來自己走一段,要是被別人看見我背著你進村,是不會讓我們進去的?!?/p>
向師爺把我放下來,他喘著氣,花白的頭發(fā)被打濕了,貼在皺巴巴的額頭上。
“一會兒碰見人,就把腰板挺直,不能讓別人看出你有病。不過你不用說話,別人問什么我?guī)湍慊卮?。?/p>
我一一點頭答應(yīng),往前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小村落。
我松了一口氣,這里好歹能看見人間了。
這個小村子就像一個世外桃源一樣,遠遠看去,有綠油油的田地,有低矮的房屋,還有一縷縷的炊煙。
村口有一間茅屋,茅屋外坐著一個包著黑色絲帕,穿著對襟衣服的老太婆,她面前放著一個簸箕,簸箕里裝著渾圓的糯米。
她雙手在挑選糯米,把里面不干凈的東西挑出來。
這里的人就這么落后嗎?還在穿以前那個年代的衣服。
我把腰板挺得直直的,生怕被她發(fā)現(xiàn)我有問題不讓進村。
經(jīng)過老太婆身邊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一揚手,撒了一把糯米過來,“沙沙”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們要找哪個?”老太婆的聲音很蒼老。
“老大姐,我找風四爺?!毕驇煚敼ЧЬ淳吹卣径?,把我擋在身后。
“哪個?”
“以前教夜校的風四爺?!?/p>
老太婆耳朵不好,向師爺說了四五次,她才聽懂。
“地下去了?!彼f。
“你說他下地去了?”
老太婆擺擺干枯的手:“死啦!”
我看見向師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死三天啦!”
向師爺看了我一眼,眼里盡是無奈。
他呆立了一分鐘,又不死心的問:“葬哪兒的?”
老太婆順手給我們指了一個方向。
走在去風四爺墳?zāi)沟穆飞希驇煚斦f,風四爺早不死晚不死,恰巧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死了!
“浩子,這一切都是有預(yù)謀的!就像我在村里找墨斗和黑狗血找不到是一個道理,有人暗中搞破壞!”
我不解:“那到底是誰,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我們要做什么,好像對方提前幾天就知道了?!?/p>
“這正是我覺得可怕的地方。我在林家村生活了一輩子,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村里面有這樣的神秘人。你覺得會是誰有這本事?”
我想來想去,村里面除了柳木匠會魯班術(shù),別的人還真只會挖地球。
我正要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前面路上走來一個女孩。
她約莫十三四歲,比我大不了多少,穿著寬了一個碼的藍色運動服,一頭齊耳的“學生頭”,眼睛特別大。
“你們是要找風四爺嗎?”
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像剝了皮的嫩筍一樣。
走了這么久,這才算是見到一個活人,剛才那個老太婆太陰沉了。
在得到我們肯定的答復之后,女孩說她帶我們?nèi)ァ?/p>
“你咋曉得我們要找風四爺?”向師爺問。
“我爺爺說,他死之后的三天,村口會有一老一少來找他,他讓我把一樣東西交給你們……”
“風四爺是你爺爺?他交給我們的東西是什么?”
女孩把眉毛一挑,兇巴巴地說:“你們就只關(guān)心你們的東西?到了這里,難道都不去拜祭我爺爺?信不信我不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