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這一病,靜養(yǎng)了許些時日,朝堂氛圍古怪,整個獨孤府內(nèi)也是一片沉悶,京城之中,風(fēng)云暗涌。
一連時日,直到這天總算是明朗了起來。
菁華院中,冬賦恭聲向她復(fù)述了一遍廳堂中宣讀的圣旨。
冬賦茲有丞相,獨孤信長女。行端儀雅,禮教克嫻,特賜為寧都王妃,擇日行儀。欽此。
一句欽此,奉天承運,詔旨既下,再無更改了。
青囊坐在烏沉的棋案案首,把一枚黑子往前移了一步。
冬賦侍立在旁,為她奉茶。
冬賦大姑娘獲封王妃,闔府榮耀,姑娘何不高興些?
青囊拈起一顆白子,又放下,端茶輕飲了一口。
又經(jīng)這一場病疴,她眉眼間越發(fā)的淡色,此刻衣發(fā)逶散,眼簾輕垂,聲音淺淡得有幾分縹緲,透著一股倦意。
不答,反問道:
獨孤青囊阿姐高興嗎?
冬賦大姑娘……
冬賦略想了想,琢磨著主子心意。
冬賦圣旨剛下,寧都王就效仿民間嫁娶之儀,帶著聘禮來了,心意十足,等嫁過去,就是王妃之尊,這不是大姑娘一直想著的嗎?
獨孤青囊是啊,阿姐算是如愿了第一步了……
可是,除此以外,她真的高興嗎?
青囊恍然還記得,當(dāng)日塔樓大火之后,朝中變幻,伽羅也曾經(jīng)問過她這話。
個人心頭滋味,或喜或悲,百味成長,竟是連個人自己都理不清了。
青囊端著茶盞,眼觀棋勢,沉吟半晌,把方才的白子緩緩落了下去。
如今,又是一度風(fēng)云了。
冬賦侍候她多年,察言觀色,細(xì)心入微,窺出她心情不佳,想法開解道:
冬賦不管如何,賜婚圣旨一下,京中局勢倒是明朗了不少,這天陰了這么久,總算開晴了。
獨孤青囊這局勢是因為什么陰的?
冬賦姑娘……
青囊閉上眼。
獨孤青囊罷了。
她睜開眼,細(xì)觀棋局,眼色明滅,手中摩挲著一顆溫潤的玉棋舉棋不定。
最后也沒落下來,扣進(jìn)了棋盒里。
明暗幽冥,暗潮洶涌,面上明朗,底下又是怎樣的暗流呢?
這一顆子,該誰下?又會是誰下?
她不知道。
獨孤青囊冬賦。
獨孤青囊輕喚婢女的名。
冬賦姑娘?
獨孤青囊我……
青囊手扶著額,輕揉眉心,唇色流轉(zhuǎn),朱艷里掩不住蒼白,開了又合,終究只落成了一聲嘆息。
她想說:她有些……她、累了。
不過這些話,不適合對她說。
適合說的……
罷了。
青囊又飲了口茶,指尖轉(zhuǎn)過瓷盞釉面細(xì)致的青花紋。
獨孤青囊伽羅呢?
冬賦四姑娘讓大姑娘禁足了。
獨孤青囊圣旨賜婚,府中今日熱鬧非凡,她卻被拘著,必然不愉。
思及小妹,青囊眉眼間難得漏出了一絲笑意,又怔然隱下。
獨孤青囊她都是為了我……
冬賦細(xì)語勸慰。
冬賦四姑娘待姑娘一片心意,必然不是要見姑娘在病中為她這般傷神的。
青囊聽著,垂眼擱下茶盞,撫袖起身,往內(nèi)室的屏風(fēng)后走去。
獨孤青囊為我更衣吧。
冬賦姑娘是要去見四姑娘嗎?
獨孤青囊不。
她身形隱在雕青梅的檀香屏風(fēng)后,妙曼綽約。
獨孤青囊我去見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