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酒店老遠的鄭明就看見老同學(xué)張福林在門口站著。
咱們的寶貝疙瘩付了車錢,與鄭春光下車到福林面前,給二人做了介紹。三人進得酒店,侍應(yīng)早認出鄭明,連忙迎上來問候說:“您好,是鄭先生吧,金老板已經(jīng)在二樓的大包等候,請跟我來?!比烁虘?yīng)上得二樓,侍應(yīng)將他們領(lǐng)進朝陽的一間包間里即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離去。
房間里有倆人,一個是金瑛,另一個鄭明認得,當(dāng)下不等金瑛介紹即如猛虎般沖向那人。那人見是鄭明,想要開溜,不曾想后進屋的福林把門給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索性一低頭鉆進桌子底下去了。鄭明不知自己在說些什么,叫罵著到處找東西,金瑛早在一邊兒嚇得面如土色,福林忙上前攔住鄭明說:“鄭明,這是酒店,在這兒打架是要受治安處罰的。”
鄭明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福林說:“福林,他就是我找了一年多的那個吳盛有!他媽的,這小子咋在這兒冒出來的?”張福林一聽明白了,當(dāng)下走到桌前,把身體略向前探了探,一伸手使勁一拉即把還不到一米六的吳盛有抓了出來。吳盛有如殺豬般地嚎叫起來。還沒叫幾聲,福林又一只大手捏住他的下巴使勁一端,吳盛有的下巴就給端了下來,嚎叫聲頓時小了許多。
福林又拎小雞兒一般把他拎到墻邊兒,令其站好,然后告訴他說:“從現(xiàn)在起,你要是再叫,我就把你的倆胳膊端下來,聽見沒有?有話好好說。”說罷,端起他的下巴又往上一送,吳盛有又叫了一聲,但聲音明顯的小了許多,如老農(nóng)篩糠般哆嗦著站在墻邊兒。
鄭明此刻平靜了一些,問金瑛:“你啥時候認識他的?我都找他一年多了?!?/p>
金瑛說:“我哪知道你找的是他?他和我們車長認識,大慶的南方人每年秋后都坐我們的車回南方老家。過陽歷年的時候他又找我們車長辦票,車長告訴我他是搞書的,我就想著幫你們聯(lián)系一下業(yè)務(wù),哪曾想是他?”一轉(zhuǎn)念又說:“正好,鄭明你回去把收據(jù)拿來,我和福林在這兒看著他,你們今天在這把賬算了?!?/p>
吳盛有忙不疊地回答說:“不用,不用……我認賬,我認賬?!编嵜髡f:“認賬好,那你趕快還錢。”吳盛有忙打桌底下拿出自己的包來,底兒朝上把包里的東西全掏了出來:一部手機加上萬八的現(xiàn)金。鄭明一瞪眼,吳盛有又忙把脖子上、腕子上和手指上的金鏈子、金戒指拿下來全放在桌上。
鄭明問他:“你這些東西值八十幾萬嗎?”吳盛有撲通一聲跪在鄭明面前,起誓發(fā)愿地說:“鄭老板,我現(xiàn)在手頭實在沒這些錢,你讓我回一次大慶,三天內(nèi)我馬上打款……?!?/p>
鄭明冷冷一笑:“三天?還打款?你別再說你媽又死了,再回去奔喪,七七之后我上哪兒找你去?”吳盛有心想:這次恐怕逃不過去了,當(dāng)初就不該聽趙老師的話,自己要是不躲,就是沒錢他也奈何不了我;東北人打架不要命,看這煞神似的黑大漢,襠間又是一熱。眨眼間濕了一褲襠!忙又苦苦哀求鄭明說:“鄭老板,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在這里有一間庫房,里面有近百萬的貨還沒運走,我全押給你好不好?”一旁的金瑛聽罷,忙捅了鄭明一下說:“鄭明,八十幾萬讓他馬上拿是有困難,他說有貨就扣他的貨,有貨在就不怕他?!?/p>
靜下心來一想也是,又沖鄭春光招手給金瑛介紹一番,然后對鄭春光說:“你先下樓打倆出租車,咱們?nèi)ニ膸旆??!备A掷鸸蛟诘厣系膮鞘⒂?,告訴他說:“你千萬別耍小孩子脾氣,要不你這小胳膊細腿兒的,我再把你給碰壞了?!眳鞘⒂忻Σ化B地點頭。金瑛問他:“你的貨能裝一卡車不?”吳盛有答:“得兩個東風(fēng)。”金瑛忙又打電話訂車。
幾人下樓。福林領(lǐng)著吳盛有相跟著下樓來。門外鄭春光早訂了倆出租,正等在門口,福林與吳盛有,鄭明與鄭春光、金瑛分別坐進兩輛出租車。上車之后,金瑛把吳盛有的包遞給鄭明,鄭明說:“你先替我收著?!币宦窡o話奔吳盛有的倉庫來。
吳盛有租的倉庫在一家快倒閉了的國營橡膠廠的院內(nèi)。到達倉庫之后,鄭明下車一看,心說,這小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起生意來了。身旁的金瑛忙又打電話告訴卡車司機他們的位置。幾人剛要往里走,一輛三輪車騎了過來,鄭明一看,不認識騎三輪的,可后面跟著的那個人他認識——是于曉波。
鄭明忙攔住三輪,問吳盛有:“這是不是也是你的貨?”吳盛有點頭答應(yīng)。鄭明對三輪車夫說:“對不起了老兄,車錢照給,麻煩你再給推回庫里。”那邊鄭春光正和于曉波在那里四目對視。
折騰完貨已是過午,鄭明看金瑛長出了一口氣的樣子忙問她:“貨放哪兒?保險不?”金瑛的銀牙一露說:“怎么?連我也不放心?告訴你,萬無一失。這回讓他找你吧,我方才看了一下,你的貨款沒問題?!编嵜鬟€有些猶豫說:“可我總覺得幾十萬的貨這么點兒就夠了?”金瑛詭秘地一笑告訴他說:“一樣厚的書不一定是一樣的價,我有他的庫存單據(jù),放心吧,保證沒問題?!?/p>
與吳老板交割完畢,又簽了一紙協(xié)議后,鄭明幾個人重又坐上出租車。鄭明看見鄭春光把于曉波也拽上了出租,心里登時有些不痛快。回到酒店吃喝了一頓,鄭春光又滿面春風(fēng)地給金瑛題了字,福林酒喝到一半就稱自己夜班,要趕晚車先走了。鄭春光看鄭明對于曉波充滿了敵意,連忙寫完了字也領(lǐng)著于曉波走了。
包間內(nèi)只剩下暈頭轉(zhuǎn)向的鄭明和喜上眉梢的金瑛,金瑛把吳老板的金項鏈、金手鏈和金戒指一一給鄭明戴上,又拿起吳老板的大哥大來讓鄭明拿上,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說:“這回我的大奔兒像個大老板了?!编嵜饕荒樀木胍?,金瑛小聲在他耳邊說:“別喝了,去我家好不好?我告訴你吳老板的貨都是啥?!编嵜髅銖娞痤^說:“愛啥啥,我就想睡覺?!苯痃陕晫︵嵜髡f:“大奔兒……”就憑這一句話,鄭明頓時來了精神,心里說:他媽的,男人都是賤種,連我也是一個……
咱們的寶貝疙瘩打小就是那種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主兒,在他的上面有七個姐姐一個哥哥。五十二歲上又添了個兒子的木匠老爹雖說也很疼他,但明顯地不如哥哥??梢彩?,當(dāng)哥哥的與他站在一起好像不是一個媽生的。哥哥不但面相端正而且從小愛干凈,可鄭明都小學(xué)五年級了還時不時地尿炕,再加上一肚子的鬼心眼子,隔三差五的準(zhǔn)要找家長。白發(fā)蒼蒼的媽不去,姐姐去了回來替媽揍他。長大了結(jié)了婚,老婆還是那種不喜歡笑的冷面人,特別看不上鄭明的嘻皮笑臉。鄭明冷丁地被老同學(xué)寶貝似的愛起來還有些個不習(xí)慣,一見老婆就心虛,可老婆沒事人似的不搭理他,反倒讓鄭明放了不少的心。
當(dāng)下鄭明在金瑛家淘完了氣,摟著金瑛床上的那只足有一米大小的玩具兔子想睡覺,金瑛連忙說:“都快到晚上了,你不回家可以嗎?可別怪我不提醒你。”鄭明嘆了口氣說:“唉!我真羨慕你床上的這只流氓兔,它能天天陪著你?!逼鹕泶┮路4┲.?dāng)后,想起身上戴著的金貨忙說:“金瑛,把這些金貨還有大哥大都放你這兒吧,要不我老婆看見……”說著就要往下卸。金瑛忙阻攔說:“你怕啥?他這些金貨加上大哥大連五萬都不到,你就先戴回去,也好讓你老婆高興高興。另外把我的手機拿著,我先用吳盛有的,那金貨你要是不愿意戴就送給你老婆重新打些女人喜歡的樣子?!?/p>
鄭明說:“可這些都是吳盛有的……”“他的?”金瑛難得地瞪起了眼珠子說:“八十幾萬一年的利息是多少?你往返大慶的費用是多少?這些東西還不一定夠呢,這回你不用找他,他該上趕著找你啦!他包里一共是九千六,我租卡車花了五百,還剩九千一,先拿回去吧?!编嵜髅卣f:“今天的飯錢……”金瑛嘻嘻一笑說:“飯錢你不是付過了么?”鄭明的臉頓時變成了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