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鸝妃安氏，是被匆促帶來的。她顯然未來得及認真梳洗，臉上還殘留著那種頹敗的神色，身體微微顫抖著。

??皇上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道：“葛霽?！备痨V拉過她手，兩指扣了上去。

??葛霽很快復命，“娘娘體弱，但絕無半點服食五石散之像。恕微臣多嘴。這五石散的成分和純色與當年傅婕妤所服的乃是一樣的。”

??我如秋夜落索，“可惜了傅婕妤?！?/p>

??皇后大驚，她臉上被憤怒與震驚取代，“那些五石散是你給傅如吟的？你……竟敢戕害皇上龍體！”她厲聲喚過剪秋，“給本宮狠狠掌她的嘴！”

??皇后所謂的“掌嘴”并非打耳光，而是用木尺擊打安鸝容的嘴唇與下頷部分。很快，安鸝容鼻子以下的部分高高腫起，口中不斷有鮮血溢出，直到她痛楚地彎腰吐出兩顆牙齒。

??皇上伸手示意停止，眸中厲色畢露，“淑妃的孩子、眉莊、夢笙、如吟的死是否都是因為你？”

??她斂衣叩拜，“既有當初，臣妾早已料想到今日?！?/p>

??皇上望著安鸝容的目光中有無盡悲憫、痛心與厭憎，“鸝妃，你陪了朕十余年，從未有忤逆朕的時候，誰知你竟這般狠毒！”

??“臣妾不喜歡鸝妃這個稱呼。何況皇上從未真心愛過臣妾，您不過是寵我罷了，和寵一只小貓小狗有什么區(qū)別？臣妾算什么呢？鸝妃？不過是您豢養(yǎng)的一只鳥兒罷了。至于狠毒么？在座之人，誰沒有狠毒過？”

??我再問，“有無人指使你，你可有什么要分辯？”

??她再度拜倒，“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請皇上賜罪?！?/p>

??皇上轉(zhuǎn)過臉，輕輕吐出兩字，“賜死?！?/p>

??“皇帝，讓她活著。”太后緩緩起身，“人人都有狠毒之時，只為在這宮里人人都會身不由己?？赡愕暮荻?，已經(jīng)超過旁人百倍。哀家不讓你死，還要保留你鸝妃的封號，景春殿便是你的冷宮。等你養(yǎng)好了身子，哀家會日日命人掌你的嘴，要你日日跪在佛前懺悔你的罪孽。有你做例，看宮中誰還敢放肆！”

??太后喚過李長，“帶她下去，禁足景春殿，再不許人伺候她。所有服侍過她的宮人，親近者杖殺，余者全部變賣為奴，永世不許入京。哀家便要看她自生自滅，免得誰殺她臟了自己的手。拖下去！”

??容與病了幾日不見好，煙雨進宮來探望，容與熟睡后，我方才和煙雨閑坐，說起安鸝容。

??落日西墜，有內(nèi)監(jiān)的聲音驟然尖利爆發(fā)，“鸝妃娘娘歿了！”

??我抬頭嘆了一口氣，煙雨一只手來拉我的手，“長姐，都是她罪有應得?！?/p>

??我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在我眼里，她只是錯在自卑而已?！?/p>

??小楠子說:“鸝妃娘娘午后想吃杏仁，傳了好些。其實那些杏仁的份量是不會致死的，誰知鸝妃娘娘將從前一點一點要去的杏仁全藏了起來今日一并吃了，太醫(yī)診了說是服食杏仁過多中毒而死。”

??彼時已是初冬，淑兒道：“嬪妃自裁不祥，皇后以暴斃的名目掩了過去，宮里人嘴上不說，誰不知道她是畏罪自殺。到底便宜了安氏，以‘鸝音貴嬪’的追謚下葬了?！?/p>

??煙雨又進宮來一次，說是皇上近來對玄鈺多有不滿，因他與朝廷文臣走得太近，幾位官員也上奏要求皇上將玄鈺送回江南，以防后患。

??玄鈺結(jié)交文臣，對半是因為喜畫喜詩罷了，被幾個官員添油加醋說幾句，皇上倒也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