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到上林苑，便見綠蔭中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玄鈺抱著燕歸，父女二人靜靜在那里，遠處有微風漸漸刮來，將池中之水掀起微微紋理。

我停下腳步，讓跟來伺候的兩個小宮女止步于此，一人走近，方輕輕喚道:“玄鈺?！?/p>

聞聲，玄鈺身子似乎一頓，旋即悠悠轉身。

他留了一些胡茬，很短很密，卻也不亂，微微一笑，猶如當年一樣溫和。

他微微欠身，“娘娘?！?/p>

燕歸咧開嘴，一口小小的，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甜甜糯糯叫道:“姨母?！鄙焓直阋獊砦覒牙?。

我輕柔接過小團子，在她淡淡奶香味兒的臉蛋兒上吻了一吻。

聽得輕輕一笑，如小石子墜入池水，我抬眼，玄鈺看燕歸眼神甚是溫柔。

“歸兒笑得這樣甜，真像煙雨小時候。我入宮后，最煩心的就是不能時常見煙雨對著我笑?！毖援?，我將眼神慢慢移向那泛起的水波。“后來我留她在宮中，誰知是錯?！?/p>

“人生便是如此，倘若一定要怪，就怪我們生來權貴。”玄鈺語氣聽不出波瀾，只是那樣平靜，那樣溫柔?！叭缃裎抑幌胧刂畠洪L大，如果可以的話，看著她成親生子，下半生，她便是我的唯一?！?/p>

“我真不是個好姐姐?！蔽覈@道。“也不是個好母親?！?/p>

“別這么說。”玄鈺連忙柔聲安慰，“照萱、淮兒、宿雅，孩子們都被你保護得很好。”

我沉默半晌，方帶一些怯意望向玄鈺那雙眸子，“淮兒......淮兒他是你的?！?/p>

這一次，換玄鈺沉默了。

我坦然一笑，搖了搖頭，一滴清淚落在燕歸白白凈凈的小手上，我怕這眼淚弄臟她似的，連忙用手去抹掉。

燕歸卻用兩只手來捧我的臉，認認真真擦去淚痕，在我臉上嘟嘴親了一口，濕濕潤潤的感覺印在臉上半刻。

“母親以前說，姨母在府邸時最得外祖母喜愛，因為姨母總是逗人開心，可歸兒瞧著不然，姨母總是哭，眼淚兒掉個不停呢，人家一瞧姨母哭得這樣可憐，哪里來開心得起來？”

如果不是眼前的小人兒長得五分像玄鈺，我恍惚都以為......那個對著我“長姐長姐”叫個不停的小丫頭回來了。

我與玄鈺相視一笑，無言。

我伸手去輕捏燕歸的鼻頭，道:“是姨母的錯，姨母總是哭，凈讓歸兒看笑話了。”

玄鈺伸手來接燕歸，瞧了瞧遠處站著的兩個宮女，問道:“娘娘可是要去看皇兄嗎？方才我去，李長公公將我攔在外面，說里頭嬪妃烏泱泱跪了整個殿?！?/p>

我一面用絹帕擦拭臉頰，一面點頭回道:“王爺早些出宮吧，這兒是人多口雜的是非之地，歸兒......不便在此逗留。宮中之事，便交給我們這些妃嬪吧?！?/p>

“娘娘務必保重身子。”

“王爺亦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