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風(fēng)淺與洛溟一齊走進(jìn)流羽殿，那個“只屬于他們二人的宮殿”。
????與外界不同，大殿內(nèi)壁完全被冰封了，冒著絲絲寒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冷風(fēng)搖曳著朵朵待開的雪蓮。
????“你還記得?！憋L(fēng)淺聽見自己說。
????“這是你最愛的雪蓮花，我種了五百年，終于要開了?！甭邃楣戳斯幢〈?，伸出右手，“我們的舞還未跳完?！?/p>
????“那么——繼續(xù)吧?！?/p>
????風(fēng)淺蓮步輕移，任由他執(zhí)過自己的手，開始旋轉(zhuǎn)。
???? .
????蒼梧凰族有一支舞，名為《一世傾城》，專為夫妻所編，分作上下兩曲。一曲在定情，一曲在完婚。
????她的舞技本就是族中最好的，千年前的那一曲《一世傾城》更是驚動了三界，她也因此獲得舞后的美名。
????舞伴是他，神族天驕洛溟。
????一曲定情，他說：“千年后我來娶你，開滿雪蓮花的流羽殿便是彩禮?！?/p>
????“我等你?！彼Γ缓蟾采纤拇?。
???? .
????勝過天籟的淺笑在殿內(nèi)回蕩著，許是有著魔力，滿殿的雪蓮盡在此時綻放，殿中一紅一白身影交錯，時分時合，像是并蒂的彼岸花。
????曲終，她與他相擁。
????她收了笑，問：“我曾許你一世傾城，你又許過我什么？”
????“我許你命定三生?！彼]眼，放開了所有防御。
????“我想我可以殺了你?！庇沂种械呢笆渍龑χ暮蟊?，似乎只要再輕輕一刺，就能穿透其胸膛，催生出一朵妖艷的海棠。
????“你不會。”洛溟睜眼，靜靜看著她。
????“不，我會?！彼旖俏P(yáng)，收了匕首，與他拉開一段距離，“然而不是現(xiàn)在?！?/p>
????“你在等什么？”
???? .
????在被神王沈淵屠戮后，蒼梧凰族沒落了，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余威足以震懾尋常宵小。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其鎮(zhèn)族之寶天心羽。
????“風(fēng)淺，我要去挑戰(zhàn)神王，你能借我天心羽嗎？”這是蒼梧山一別后他第一次來找她。
????風(fēng)淺緩緩抬頭，吐出一個字：“好?！?/p>
????可洛溟沒能再還來。
????私自挪用鎮(zhèn)族之寶，即便她是新任族長也免不了受罰。
????風(fēng)淺不記得自己被神火灼燒了多少次，不記得多少次陷入昏厥。她只記得一句，刻骨銘心。
????洛溟將她從神樹上放下來，替她療傷。她問：“天心羽呢？”
????他面色一僵。
????他說他敗了，天心羽被沈淵奪了去?？缮裢鯇λf：“風(fēng)淺，你被騙了，他用天心羽與我換了黃泉珠。”
????他拿她的至寶與人交換，她在神樹上受刑。
????.
????風(fēng)淺不介意被他利用，一千年了，她只是在等一句話，一句他永遠(yuǎn)都說不出口的話。
????他畢竟是上神，放不下那份所謂的驕傲。
????如今，他問：“你在等什么？”
????“你猜？”她笑著回答。
????他搖頭。
????“好了，我已嫁于你，蒼梧凰族是你的了，這天心羽也是你的了?！彼龑⒛敲利惖昧钊酥舷⒌幕鸺t色羽毛拋給他，不帶一絲眷念。“作為回報，你該保我蒼梧凰族千年平安?！?/p>
????“好?！?/p>
????世人都說他們二人喜結(jié)良緣，唯有他們自己才知，從頭到尾，只是一場交易。
????“聽說你用長生扇換回了天心羽。”他問。
???? .
????東華水族有種習(xí)俗，兒子若看上哪家姑娘了，父母便各自卸下五截指骨輔以深海沉母制成扇骨存于兒子體內(nèi)，以其精華孕養(yǎng)成型。
????因其材質(zhì)特殊，有養(yǎng)生救命之效，故名長生扇，堪比黃泉珠、長明燈等神物。
????每個水族兒郎一生只有一柄長生扇。
????洛溟曾送風(fēng)淺長生扇，說是定情信物，風(fēng)淺欣然接受。她答應(yīng)他，她會好好珍愛它，像愛他一樣。
????天心羽代表家族，長生扇代表愛情。她選擇的是天心羽。
???.?
????“沒錯?！憋L(fēng)淺嘴角一勾，“你用我的天心羽換黃泉珠，我為何就不能用長生扇換回天心羽？”
????“當(dāng)然能。長生扇既已贈予你，你便有支配它的權(quán)利?！甭邃樘ы?，微頓道，“我們?nèi)?nèi)殿吧?！?/p>
????他沒有食言，流羽殿內(nèi)的布置果然是曾經(jīng)的她最喜愛的，可那已是曾經(jīng)了。那臺階之?dāng)?shù)未能歸元，他從來都沒想過他們要回到從前。
????“這是什么？”寶盒中的珍珠是淺金色的，她最喜愛的顏色。金珠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她忍不住好奇取出幾粒把玩。
????“耀神珠，由旸鈞之骨打磨而成。”他神色淡漠。
????珠子自指間滑落，在地上彈跳著，奏著哀歌。
???.?
????天心羽事件后他們之間的隔閡愈加地深了，再未見過面。風(fēng)淺面上毫不在意，心中的痛卻無處訴說。所幸還有他——旸鈞，她才能堅(jiān)持下來，好好打整族中之事。
????旸鈞是金烏族太子，也住在蒼梧山，乃是她的發(fā)小。
????旸鈞是個很陽光的男孩，與她談得極來。都說金烏是太陽化身，給予人世陽光，那旸鈞就是她溫暖的太陽。
????風(fēng)淺從來都只把旸鈞當(dāng)作知己的，誰料長老竟向她下跪，求道：“為了吾族的存亡，請您嫁給金烏太子?！?/p>
????她沉默。
????即便她已用長生扇換回了天心羽，如今的蒼梧凰族在神王的打擊后岌岌可危，隨時可能被敵族侵?jǐn)_。而金烏族也正需蒼梧凰族的支持，且兩族世代交好，素有聯(lián)姻，想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可她的陽光不能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她只說了四字：“以后再議?！?/p>
????風(fēng)淺在等，她與洛溟已有了婚約，她只需再等一千年。即便他們冷戰(zhàn)，可終究會好起來的，她相信。
????“可是……”
????“聽不懂我的話嗎？再議！”
????深夜，洛溟來找她，問：“風(fēng)淺，你會嫁給旸鈞嗎？”
????“也許?！彼胨穆曇粢欢ㄊ巧硢≈?。
????“你不能嫁他！”
????“為何？”風(fēng)淺努力做出絕情的樣子，冷聲道，“就因?yàn)槟阌X得我愛你？”
????“是！”
????“旸鈞是金烏太子，而你只是東華水族一個小分支的族裔！上神的虛名有何作用？”風(fēng)淺背過身去，眸中水霧聚氣成霰，“他能帶給蒼梧凰族蔭庇，你能給我什么？所謂的愛？你的愛怕只在夕苑那里吧？”
????盡管只是作戲，夕苑仍是她過不去的坎，說這話時心中五味雜陳。
????“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去殺了旸鈞？”洛溟偏著頭問。
????“你敢！”她怒了，一掌摑在他臉上。她生平最痛恨被人威脅，洛溟這般無疑是觸及了她的底線。
????洛溟沒有說話，一個人走了。
????風(fēng)淺對洛溟還是抱有一分希望的，不然也不會以此逼他放手?？陕邃闆]聽懂她的弦外之音，親手打碎了她對他最后的期盼。
????洛溟真殺了旸鈞。
????風(fēng)淺慌忙趕至?xí)r就只見她的旸鈞倒在血泊中，旁側(cè)的洛溟一言不發(fā)。
????她以為她會放聲大哭，或是瘋了般打罵他，她沒有。她只是抱著他的陽光回到神樹下，無神地看著夕陽墜落，夜幕降臨，黑暗吞噬一切。
????她永遠(yuǎn)地失去她的陽光了。
????旸鈞的葬禮辦得隆重，她沒去。不是怕金烏皇與金烏皇后吃人似的目光，她只是怕見了二老后自己會忍不住落淚。
????與洛溟冷戰(zhàn)的時候她也曾哭過，每當(dāng)這時旸鈞就會輕輕拍著她的背，對她說：“風(fēng)淺不哭，旸鈞會傷心的。”
????她怎能讓她的陽光傷心呢？她再不會哭了。
????下葬那天她躲在神樹下，懷抱著神樹沉沉睡去，夢里旸鈞拉了她的手笑著說：“風(fēng)淺，我們一起去看耀日上行吧！”
????她還沒來得及說聲“好”，夢，就醒了。
???.?
????旸鈞尸骨被盜之事鮮有人知，知情者卻對此緘口不談，風(fēng)淺也無從查起。
????雖早料到是他，心還是涼了半截?；蛟S她不愛旸鈞，可絕不允許自己的朋友受到無辜牽連，更別說是尸骨無存。
????風(fēng)淺閉上眼，道：“你太狠?！?/p>
????“不敢，”洛溟彎腰將散落四角的耀神珠一一拾起，而后才用同樣凄冷的語氣道，“比不得你?！?/p>
??.??
????旸鈞頭七那天她去東華水族見了一個人——洛汐，洛溟的妹妹，同時也是唯一一個斃命于她手的人。
????風(fēng)淺第一次殺人，殺的是洛溟僅存于世的至親。
????“風(fēng)淺你干什么？！”洛溟第一次出手傷她，毫不留情。
????她顫著身子爬了起來，拭去嘴角的血，冷笑：“殺人。”
????“哥哥，”彌留之際，洛汐替她求情，“不要怪嫂嫂，是你殺旸鈞在先，她只是以牙還牙而已。現(xiàn)在你二人，仇怨兩清?！?/p>
????“風(fēng)淺不過是小小的蒼梧凰族族長，擔(dān)不起洛汐上神嫂嫂之稱。”她怎會領(lǐng)情，譏笑道。
????“是，你配不上。”洛溟垂眸，待洛汐化作光點(diǎn)隨風(fēng)散去，他才緩緩起身，以睥睨之態(tài)看著她，“風(fēng)族長，你可知罪？”
????“風(fēng)淺弒主當(dāng)誅，應(yīng)受九天神雷之刑，”她提起裙擺，盈盈跪拜于他面前，嘴角微揚(yáng)，“還請上神賜罪?！?/p>
????當(dāng)初替他頂罪時她受到的便是這般刑罰。
????她在賭，賭洛溟不會殺她。
????果不其然，洛溟低頭不語，苦澀一笑。他最愛的人殺了他最親的人，如今更是跪在自己面前讓自己殺了她。
????“真是一場豪賭，不過，”他為自己感到不值，輕蔑道，“你真不該以愛為賭注。”
????“我贏了?！憋L(fēng)淺只是說。
????“是，你贏了?！甭邃檗D(zhuǎn)過身，淡漠道，“恩與怨都已還清了，你我從今再無瓜葛。風(fēng)族長慢走不送?！?/p>
????“好，再無瓜葛。”她飛身離開，沒有回頭，也沒有看見他眼角的淚。不是第一滴，但絕對是最后一滴。
???.?
????“父皇母后與兄弟姐妹全部身亡，旸鈞也死在你手中，而我只殺了洛汐一人?！彼?。最多是持平而已，同是家破人亡。
????“是挺不公平的?！彼?。
????然后沉默。好不容易緩和少許的關(guān)系再度僵化。
????許久，仙婢在殿外喚道：“上神，神師夕苑有請?！?/p>
（未完待續(xù)……）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hù)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