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開始揣測，如果那個小蠢貨知道變得有用的前提是變成另一個人，那她還會樂意嗎？
大概是……樂意的吧？
畢竟是個蠢的讓人頭疼的傻子。
白月初的胸口驀的生出一股憋悶至極的怒氣，理智上他很清楚涂山紅紅和小蠢貨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可情感上白月初卻沒辦法完全將她們看成一體，甚至情感會比理智更快的區(qū)分出兩者的不同。
——早知道那天帶著小蠢貨跑路的時候，就逃的再快點了。
此刻，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見證了那天涂山紅紅的出現(xiàn)，眼下當然也全都認了出來。而塵軒凡因為記憶操控，導致那天晚上的記憶全部消失，所以他并不認識涂山紅紅，不過他看過道盟的記錄，所以也知道她是上一任的涂山之王——涂山紅紅。
王家主也是一臉匪夷所思的神情：“……難道是幻象？”
與白月初的所知有限不同，王家主知道的東西明顯要更多一些，所以從一開始就認定了舞臺上的絕不會是涂山紅紅本人。
白月初沉著臉：“應該不是幻象?！?/p>
哪怕是重傷剛愈，他也不可能連幻術都看不出來，更何況涂山要是能制作出這么真實的幻境，之前又何必把土狗和軍娘全部挖出來場景再現(xiàn)？直接創(chuàng)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幻境豈不是更加無懈可擊？
王家主的表情更加糾結了：“那……怎么會……”
白月初腦子里跟塞了團亂麻似的，胸口悶的要命，只能盡量找點話說來維持理智：“……能感覺到臺上人的妖氣，可是……”
從來到涂山開始，事情似乎就已經(jīng)失控了。
先是發(fā)現(xiàn)自己是某個人的轉世，還擁有一個再世續(xù)緣的妖怪戀人，又背負了莫名其妙的債務，再到被噬妖蠱附身，見到了傳說中的涂山紅紅，現(xiàn)在……
他好像把他家小蠢貨給弄丟了？
——滴答。
殷紅的鮮血滴落在舞臺的木地板上，順著木板的紋路蘊出一團血跡，站在舞臺邊緣的狐妖神色悲戚，唇角和手心里都是血漬，白月初的瞳孔驀的緊縮，整個人怔怔的出著神，心臟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著，讓他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白月初自己都說不上他是在擔心什么，或者說……擔心誰。
按理說他和涂山紅紅素不相識，可……這是小蠢貨啊。
情感上再怎么不樂意接受，理智都清楚涂山紅紅就是那個不停給他添麻煩，永遠嘰嘰喳喳的小蠢貨。
他閉了閉眼，聞著空氣里淡淡的血腥味，整個人都顯得焦躁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
臺上的狐妖似乎也是怔怔的，她伸出沾著血的右手，聲音又輕又淺，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悲哀和茫然。
“東方月初，為什么……你為什么……不信我！”
如果說一個女性正常情況下對男性影響力為百分之五十，那么當這個女性哭的時候，這種影響力則會直接飆升到百分之八十。
而當一個絕色女性哭泣的時候，這種影響力嘛……算個百分之一百二吧，多出的百分之二十不怕她驕傲。
那么問題來了。
當一個絕色美人！哭著！質問！不甘！訴說痛苦的時候！對男性的影響力能達到什么程度？
尤其是面對的男性本身就……說好聽是憐香惜玉，說難聽是比較好色的情況下，這種影響力無形中會獲得大幅度的收益加成，基本上刺激到男性當場失了智應該是不難的。
因此，白月初在舞臺上的涂山紅紅哭著問完為什么不信她的時候，臉皮就被王家主和色老頭齊齊揪住了。而成塵軒凡也沉思了下來。準確的說是涂山紅紅出來的時候他就一直坐在那低頭不語。但是眼睛時不時出現(xiàn)一絲亮光……
真的是揪。
而且是那種恨不得把他的皮直接扯下來的揪法。
這兩個糟老頭實在太壞了！
這下白月初也想哭了。
又憋屈又臉疼。
難受。
色老頭恨鐵不成鋼的拉扯著白月初的臉皮：“這么美麗的大姐姐，你竟然不信她？！”
王家主也憤憤不平道：“禽獸！豬！”
臉皮都快被扯掉了的白月初簡直委屈透頂：“關我屁事啊！”
這一聲明可以說是非常倔強了，哪怕疼死他，不該背的鍋也絕對不背！
沒見涂山紅紅問的是東方月初嗎？！跟他有一毛錢的關系嗎？有本事去問問王富貴喜不喜歡清瞳的錦畫，看看他認不認賬??！逮著他薅是幾個意思！
就很不服。
非常不服！
下意識的在心里把王富貴拽出來做完比較之后，白月初的胸口梗的更厲害了。
臺上那只狐妖開口就是質問東方月初，確實是沒他白月初什么事了。
但他認識的小蠢貨……也沒了。
這么一對比的話，還真不知道他和王富貴到底哪個更慘。
王富貴那個智障那邊吧，清瞳從頭到尾都是奔著王權富貴去的，從頭到尾都沒王富貴什么事，雖然從靈魂角度來說，他們其實是一個人。
可他這邊……
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區(qū)別。
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涂山紅紅和涂山蘇蘇是不一樣的，哪怕涂山紅紅和東方月初有著可以再世續(xù)緣的情分，而白月初本人也是和涂山蘇蘇有過……
白月初：“……”
有過什么？
他和那個小蠢貨能有什么？！
白月初差點想把自個的腦袋掘開看看了，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和小蠢貨跟王富貴和清瞳壓根是兩碼事，根本沒有對比價值！
他和那個蠢狐貍純潔的很！最多……最多就是有點投喂者和被投喂者的關系！
再多就沒有了。
肯定沒有！
白月初一個勁的在心里給自個做建設，臉上卻火辣辣的燒燙起來。
……嗯。
他的臉肯定是被王家父子給揪燙的，絕對不是他心虛，絕對不是！
這頭白月初好不容易把自個扭到天邊去的腦回路掰回來，那頭更雷的事兒就來了。
舞臺上的幕布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合上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響起。
“都是……都是我……東方月初……的錯……”
一句話，九個字，說的艱難至極，每個氣口上都帶著奄奄一息的艱澀，光聽聲音就知道說話之人必定命不久矣。
可是……
塵軒凡抬起頭看了看抬上，嘴角輕輕抽噎了一下。
白月初：“？？？”
剛才那個老頭自稱是誰？東方月初？
“……”情況好像不太對？
幕布再次緩緩拉開，終于露出了‘東方月初’的真容。
一個穿著一氣道盟道袍，頭發(fā)雪白，滿臉皺紋，長著胡子的老頭慘兮兮的趴在地板上。
塵軒凡：“……”這老家伙是白月初的轉世起源？
白月初：“……”能罵人嗎？
王家父子齊齊一愣，表情挺微妙：“……這是？”
王富貴和白裘恩卻已經(jīng)笑出了聲，而且是那種笑到露出牙齦，笑到眼淚花都冒出來了的那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
“不知道為什么……”王富貴一邊抹眼淚一邊瘋狂拍著椅子扶手，“這樣的情景實在太讓我高興了，哈哈哈哈哈哈?！?/p>
白月初頓時有種槽多無口的感覺：“……喂喂，你們……”
到了這個地步，他就算是再怎么想不通，也知道舞臺上的兩人有問題了，畢竟他是東方月初轉世這件事已經(jīng)板上釘釘了，那臺上那個‘東方月初’必然就是假的，既然‘東方月初’是假的，那‘涂山紅紅’恐怕也真不了。
眼下這一出百分百又是涂山那群狐貍折騰出的幺蛾子。
但是，意識到小蠢貨可能沒事，還是讓他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松開還不到兩秒，就又被迫提了起來，因為臺上那個老年版‘東方月初’又開口了。
不但開口說話了，而且還十分狼狽以及不要臉的用胳膊肘撐著地面爬到了‘涂山紅紅’腳邊。
臺詞就更秀了。
白月初恨不得捂住耳朵，可惜手被捆著沒機會。
他就只能這么大睜著兩眼看著臺上的‘東方月初’可勁丟人。
“是因為……我無情、無恥、無理取鬧……才會讓我們變成這樣……才會讓結局無法挽回……”
“呵…呵……呵呵?！?這臺詞連塵軒凡都聽不下去了。
講道理，聽到這話的時候，白月初都希望臺上那個‘涂山紅紅’能果斷踹上兩腳了。
又尬又雷。
還十分丟人。
只是覺得尷尬的似乎只有白月初一個，放映廳的其他觀眾這會兒簡直樂的見牙不見眼，笑聲不斷，歡脫非常。
“……”白月初滿頭黑線，忍無可忍的咬著牙，“你們給我等等！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但是太丟人了?。 标P鍵是……塵軒凡你的嘴角怎么也上揚了，你的人設崩塌了！你不應該是高冷型嗎？！
丟人到他都恨不得把意識到自己是東方月初轉世的自個給掐死！
怎么會有這么丟人的前世！！
還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他明明就是無腦！
想他白月初一世英名，聰明機智，英俊帥氣……Balabala，此處省略一萬字，前世怎么可能是這個鬼樣子！
不，不對。
眼前這一出既然是涂山狐貍主導的，里頭十之八九有貓膩，從涂山雅雅先前對他下狠手的程度來看，涂山狐貍對東方月初的怨念絕對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如果是這樣，那這事兒的真實性就有待商榷了。
可是……
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還是覺得好丟臉怎么辦？！
自己前世的故事，被人惡意改編后，放在舞臺上播放，這算什么？
公開處刑嗎？？
無論白月初是羞憤欲死也好，氣到螺旋升天也罷，臺上的戲碼都依然在繼續(xù)。
眼角含淚，嘴角帶血的狐妖涂山紅紅又悲悲慘慘的問了一遍：“為什么你不相信我？”
白月初差點當場給跪了，止不住想起了剛才被撕臉支配的恐懼。
求求你了姐姐，憋再說了行嗎？！
他現(xiàn)在真的太難了。
就在白月初以為臺上的兩人要圍繞著——你信不信我？你為什么不信我？你不信我，我就死給你看這種狗血無腦劇情發(fā)展下去的時候，涂山狐妖再一次用實力向白月初證明了她們難以捉摸的腦回路。
劇情……
又神展開了。
一坨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玩意從旁邊嗖的挪了出來，這坨烏漆嘛黑邊緣應該是長毛的方形不明物體陰惻惻的開了口。
“不錯，都是因為你太不信任她了，才會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間！”
老年東方月初掙扎著扭過頭，滿臉的不甘憤怒和難以置信：“是你！原來幕后的主使……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狈叫螏暮谔夹Φ男螤疃加悬c扭曲了，聲音變態(tài)的很，“顫抖吧！崩潰吧！無論何時，你們兩個終究都要死在我的手上！萬劫不復！哈哈哈哈！”
而塵軒凡則思死的盯著‘波力海苔?！闹胁恢獮楹纬霈F(xiàn)了兩個字——黑狐。
在方塊不明物體的瘋狂笑聲里，老年東方月初露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自責的呢喃道：“都是……都是我的錯，為什么……為什么不相信紅紅，為什么啊……”
臺下的觀眾們已經(jīng)瞅的目瞪口呆，半晌，王家主眨巴著小眼睛：“總覺得……壞人有點太入戲了，而且，這個反派妖怪是不是做的太簡陋了點？”
王富貴基本上已經(jīng)處于看傻了的狀態(tài)，從白月初前世是個傻帽的歡樂情緒里抽離之后，面對眼前這莫名其妙的劇情，他只能茫然的問道：“喂，這到底是啥？誰能告訴我一下，拜托！”
“這是話劇——紅月?！?/p>
涂山容容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眾人身后，眉眼彎彎的對眾人介紹道：“這可是涂山大劇院最受歡迎的話劇呢。”
眾人：“……”
怎么說呢？
這個話劇除了反派做的太簡陋以外，女主角簡直可以算是以假亂真，可是男主角嘛……
一幫子人齊齊看向了白月初。
“你們都看著我干什么？！跟我沒關系！”白月初當場炸毛，正想發(fā)個飆來表明下立場，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捏了兩下。
……嗯？
“道士哥哥?！?/p>
白月初被軟軟糯糯的聲音驚了一下：“??！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涂山蘇蘇踮著腳把一塊餅干越過椅背塞進白月初嘴里：“道士哥哥，好吃嗎？”
“……”咀嚼塞進嘴里的食物是白月初的本能，在這個食物異常美味的情況下，這種本能可以直接影響到智力，“好吃，再來一塊?！?/p>
管她什么時候來的呢，能有吃東西重要嗎？
“……”涂山容容瞥了眼旁若無人的兩人，無語的移開視線，把重點拽了回去，“看完紅月后，你們就會明白，五百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正在吧唧吧唧啃著餅干的白月初微微一怔，視線下意識的落回舞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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