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不知道為什么就倒在了地上,可能是沒有意料到這一拳居然有如此的威力。穿風(fēng)衣的高大的男人抬起了腳,在他臉上重重地來了一下。
厚厚的馬革靴子的前腳掌與他的臉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他聞到一股腥臊的味道,可能是這人小便時不小心滴上去的,或者無意間踩進了一攤尿液。不管怎么說,這都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些痕跡。
馬克很快就聞不到任何氣味了,被撞擊的半張臉開始脹痛,像許多只螞蟻在爬在咬一樣,隨后又開始麻木,他仿佛失去了這半張臉。另外半張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腳步聲被無限的放大。
穿風(fēng)衣的男人咒罵著離開了,皮靴子踩著吱呀作響的木地板。在周圍人們譏笑的目光中,馬克狼狽的爬了起來。
一股腥甜緩緩在馬克嘴里蔓延開,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捂著臉走出了酒館。
幾分鐘前,馬克還坐在吧臺邊喝著啤酒,就因為他不太友好的沖那男人嘟囔了幾句,那男人扔下了酒杯,讓馬克結(jié)結(jié)實實地受了一腳和一拳。
高大的男人已經(jīng)騎馬走掉了。馬克很瘦,挨了一拳的胸口正劇烈的疼痛著,可能被打斷了一兩根肋骨。馬克扶著墻,靠坐在馬棚旁,甩了甩暈乎乎的頭,思索著怎么進行一次報復(fù)。
他記得這個男人不是經(jīng)常來到這家酒館,但是見過他不止一兩次。馬克斷定,這個男人還會再來,他只需要準(zhǔn)備好,然后等待。
馬克回到他空蕩的家,梳了梳亂糟糟的頭發(fā),胡亂地洗了一把臉,手觸碰到紅腫處,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酒,都怪酒,要是不喝酒,他不會丟掉他那體面的,在金鋪的工作;要是不喝酒,他早就能娶到鎮(zhèn)子上糧食店老板的女兒;要是不喝酒,他也不會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那個男人說出那番挑釁的話。
次日,馬克來到了他做工的農(nóng)莊,農(nóng)場主狐疑地打量著他腫大的半邊臉頰,問:“怎么搞的?”
馬克回避著農(nóng)場主的目光:“摔,摔的?!?/p>
“哼,好好干活?!鞭r(nóng)場主懶得多問,把農(nóng)莊的鑰匙扔給了他。
馬克便開始搬運稻草,收拾牛棚。他在農(nóng)場工作的收入僅夠他的日常開銷,偶爾有一點結(jié)余,可以去酒館里喝上兩扎啤酒?,F(xiàn)在他不想再去那個酒館了,但是他又咽不下這口氣。哼,不就是說了他幾句么,至于當(dāng)那么多人的面讓我難堪嗎,生得如此高大,心胸卻如此狹隘!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太陽落山之前,馬克完成了他今天的工作,便急沖沖地趕去鎮(zhèn)子上的酒館,趴在窗戶邊向里窺探,沒有找到那個男人的身影。馬棚里只有兩匹馬,一匹是酒客的,一匹是酒館老板的,此時正不耐煩的打著響鼻,用力地甩尾巴驅(qū)趕來驅(qū)趕蚊蠅。
正當(dāng)馬克準(zhǔn)備打道回府時,突然聽到石頭路上傳來一串急促的馬蹄聲。馬克急忙躲進了馬棚的角落。
來者身軀高大,還穿著前幾日的風(fēng)衣,熟練的把馬拴進了馬棚。夜色中,他沒有發(fā)現(xiàn)馬克。
他的馬比尋常的馬高大,膘肥體壯,馬鬃柔順,皮毛光滑,四蹄寬厚。
“這么好的馬,可惜了?!瘪R克咧了咧嘴,從懷中摸出一包瀉藥,估摸著男人喝完酒回去的時間,掰開馬嘴,將瀉藥塞了進去。
這瀉藥是馬克在藥鋪的一位朋友調(diào)配的,藥效極強。本不知情馬克上次只喝了一點,就腹瀉到渾身無力,足足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有下床走路的力氣。
又喂馬喝了幾口水,確認(rèn)瀉藥被馬咽進肚子后,馬克尋了一處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坐下,借著路燈緊盯著酒館門,靜靜等待那男人喝完酒出來。
馬克的胸口還疼痛著,但是興奮刺激他分泌了更多的腎上腺素,這減輕了他的疼痛。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如何給那個男人一點顏色看看,幻想著男人被馬摔在地上的狼狽樣子,幻想著他可以趁機在他臉上來一腳以此來解除他的心頭之恨的樣子,馬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門被推開了。他來了!馬克差點喊出了聲。男人今晚喝醉了,踉蹌著來到馬棚,解開繩子,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肚,斜斜的靠著馬,沒有牽繩。馬邁開四蹄,馱著他慢悠悠地向回走去。
馬克鬼鬼祟祟地跟在他面,男人打著酒嗝,絲毫沒有覺察到。
馬克掐著時間,快了,就快了,藥效馬上就要發(fā)作了。
就在這時,馬突然哀鳴一聲,前腿一軟,跪倒在地上。男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重心不穩(wěn),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酒真是害人的東西!馬克興奮地想著,快速地接近了男人。
腥臊的屎尿氣息嗆的馬克睜不開眼睛,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誰在那!”醉醺醺倒在地上的男人立即警覺起來,酒也醒了幾分,粗嗓子大聲斥問道。
媽的,這一下我要還給你!馬克沖到男人身邊,抬起了右腳--就像前幾日男人對著馬克做的一樣,狠狠地踢了下去。
但是,馬克的腳剛碰到男人的鼻尖,就被一只毛乎乎的大手抓住了。這只手手心溫?zé)?,極其有力,馬克被握住了腳踝。他慌亂了,大叫著,右腳亂蹬,拼命想掙開男人的手,男人卻越握越緊。馬克感覺他的腳踝骨也快要碎掉了。
“是你!”男人咬著牙說,一邊用另一只手撐著地面坐了起來,一邊狠命一拽。馬克哪是這高大男人的對手,就這樣被輕松拽倒在了地上,另外半張臉?biāo)みM了混雜著馬糞馬尿的泥土中。
男人騎坐在馬克身上,雙手被男人的左手鉗住。酒氣噴在馬克的臉上,下一秒,男人高舉的拳頭也砸了下來,馬克清楚的聽到自己的鼻梁骨斷裂的聲音,是咔啪一聲,很清脆。在路邊微弱燈光的映照下,男人的眼睛格外明亮,血絲盤繞在虹膜周圍,像一個歇斯底里的,喝醉的瘋子,發(fā)瘋的野獸那樣發(fā)泄著自己。
馬克數(shù)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拳。世界漸漸模糊了,眼前是血紅一片,鼻腔中的血腥味也淡去,耳朵不再嗡嗡作響,這是耳膜破解的結(jié)果。但是馬克很開心,怎么說自己也算報了上一個仇,不過這個新仇,還是來世再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