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陸希兒和林逸峰又一起把這套小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直到傍晚,才說要走了。
杜衛(wèi)民送到樓下,林逸峰提出先去把車開出來,讓他們甥舅倆邊走邊聊。
“舅舅,逸峰買的西洋參,記的泡茶喝啊,別什么好東西都送給那些老哥們,得多保重自己。”
“放心吧,舅舅這把老骨頭,也是經(jīng)過風吹雨打過來的,哪里就那么嬌貴?”
“嗐,都說了您不老!”
兩人走了一段路,眼看小區(qū)大門就在前方,杜衛(wèi)民微微皺眉,面上的笑容摻雜進了些許憂色,吞吞吐吐的開口:“希兒,逸峰他……對你還好嗎?”
“好不好,您這么多年老江湖,還看不出來?”陸希兒撲哧笑出聲來。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跟他結(jié)婚?”
“結(jié)婚?”陸希兒感到奇怪,看了杜衛(wèi)民一眼,隨即露出詭秘的笑容,“舅舅,逸峰不是找了您做說客吧?嘿嘿,上午他才跟我說結(jié)婚的事?!?/p>
“那你答應了嗎?”杜衛(wèi)民急急的問。
“咦,舅舅,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廢話,我是你舅舅,我不緊張誰緊張?”杜衛(wèi)民故意臉一板,來掩飾另一種緊張。
“好吧,那您大可不用緊張了,最少這一年半載的,我不會想要結(jié)婚。”陸希兒步子邁的很大,步伐卻慢悠悠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心思有些游移。
“為什么,你不喜歡林逸峰嗎?”杜衛(wèi)民小心翼翼的問。
“不會吧,我應該挺喜歡他的,可說不上來,就是不想這么快結(jié)婚……”陸希兒撅著嘴望天,好像對這個話題不大來勁。
“愿不愿意嫁他,全在你自己,沒必要勉強?!倍艦槊竦穆曇艉鋈淮笃饋?。
陸希兒停下腳步,直勾勾的盯著舅舅,好像覺得很有趣,“哈哈,舅舅,我怎么聽您這話,倒像希望我不愿意嫁給逸峰的樣子?”
“咳咳,怎么會,這事不全由著你么?”
陸希兒頭一歪,靠在杜為民的肩膀上,略傷感的嘆了口氣,“舅舅,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要是不愿我嫁,我就一輩子陪著您好了……”
唯一的……杜為民鼻子一酸,趕忙忍住,作勢在杜希兒腦門輕輕一拍,“胡說八道什么?一輩子不嫁,做老姑婆?”
“怕什么?就算做老姑婆,我也一定是個事業(yè)有成,自由快樂的老姑婆!”
陸希兒一通胡扯,總算又把氣氛往輕松上拉,走到小區(qū)門口時,林逸峰的車子已經(jīng)在等候了。她抱了抱杜為民,又交待他保重身體,不要光省錢之類的話,才上了車。
“怎么樣,到哪里吃晚飯?”通過觀后鏡,林逸峰注意到陸希兒抱臂低頭,若有所思的模樣,一路上話也明顯少了。
“中午大魚大肉吃多了,還滿肚子油膩呢,回去煮點兒稀飯吃的舒服?!睂α忠莘宓奶嶙h,陸希兒的興致顯然不高。
“不是吧?難得周末,回去吃稀飯?難道約了其他男人?”
“是啊,約了其他男人吃稀飯!”
陸希兒被林逸峰的話逗樂了,正要去擰他的胳膊,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
“看看,被我猜對了,約會的電話來了?”林逸峰哈哈大笑。
“去,約個鬼,也不知道是誰……”陸希兒不屑的撇嘴,顯示的號碼的確是陌生的。
她接聽了,漫不經(jīng)心的“喂”了一聲。
“希兒?”聽筒里傳來清朗的男聲,語氣也很歡快。
“呀!”陸希兒趕忙捂住手機,目光心虛的朝林逸峰溜過去。
她一時三刻還沒聽出對方是誰,但“是個男的”這么湊巧的事,居然被他猜中了!
果然,林逸峰發(fā)出悶悶的一聲笑,微微揚起的唇角,似乎也有了善意嘲笑的意味。
哼,明顯還是有懷疑我!
陸希兒一賭氣,索性大聲的沖著聽筒問:“請問,您哪位?”
對方沉默了片刻,語調(diào)放柔和了些,“希兒,我是凌鉞?!?/p>
“凌,凌先生?”陸希兒不禁脫口驚呼,臉蛋刷的就熱了。
這回她不是心虛,而是尷尬,好歹一周前才見了人家兩次,轉(zhuǎn)頭就聽不出聲音,未免太過“絕情”了點兒。
“呵呵,我們說好的,不叫凌先生?”
“……”陸希兒眼角的余光,不覺又瞟向林逸峰。
“希兒?”
“啊啊,我在聽。對不起,這手機臨時買的,效果不太好……”陸希兒胡謅了個借口,趕忙又問,“有什么事嗎?”
“現(xiàn)在你有空嗎?我想把畫給你送過去?”
“畫?”陸希兒簡直要風中凌亂了。
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充滿藝術家氣質(zhì)的男人,在華燈初上的周末夜晚,巴巴的給自己送一幅親手畫的作品過來,再讓他跟林逸峰一照面,后者要不懷疑點什么,除非是缺心眼!
“怎么,你不想要了?”
“不不,當然想要的!”陸希兒急了,“只不過,只不過……”
“要是不方便的話,也沒有關系,我們另外再約時間好了?”凌鉞表現(xiàn)的十分通情達理。
林逸峰的車速明顯慢下來,雖然他不朝這邊看,但神情專注的側(cè)臉,也顯示出對這一通電話的在意。
陸希兒心一橫,索性跟凌鉞說了實話,“抱歉,我約了男朋友吃飯,改天還是我親自登門,拜領大作吧?”
“呵呵,也好,祝你有一個愉快的周末?!绷桡X不僅很好說話,也很識趣的樣子,主動結(jié)束了通話,“再見,希兒?!?/p>
“再見……”她不好意思再叫“凌先生”了,看當著林逸峰的面,更做不到直呼其名。
車子一路平穩(wěn)的行進,林逸峰并沒有要探問的意思,只是在一個岔路口,駛上了左轉(zhuǎn)的車道。
“走錯啦,應該是直走才是?!标懴褐钢胺?。
趁著紅燈,林逸峰轉(zhuǎn)過身來,微笑著凝視著她,“你剛才不是說,約了男朋友吃飯嗎?難道指的不是我?”
陸希兒和他對瞪了一會,終于哼了一聲,傲嬌的把頭扭開,“好吧,沒什么不能說的!凌先生就是上回我跟你說過的,老凌的孫子,他是一位畫家,想送一幅畫給我而已,大概認為我做漫畫編輯的,有點鑒賞力吧,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林教授?”
“啊哈,沒了?!?/p>
“沒了你還往哪里開?”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然是帶你吃飯去!”
約了男朋友吃飯?原來,她有男朋友了?
凌鉞仍愣愣的盯著手機,一時半會還沒消化掉這個意外,直到屏幕暗下來,才自嘲的笑著搖了搖頭,放下手機。
她年輕、漂亮,熱情爽朗,充滿活力,有男朋友一點也不奇怪。
而自己有心接近她,除了喜歡她的性格外,主要是為了探究心中那個疑竇,此外并沒有什么過分的企圖,男朋友什么的有什么關系?
至于將來會怎樣,就等將來再說吧。
男女之間的各種情誼,凌鉞向來很通脫,他不會刻意拒絕一次浪漫,也從未執(zhí)著于一段愛情。
感情這種奇妙的東西,應該是讓人身心愉悅,而非各種糾結(jié)和強求不是嗎?
望著靠墻而立的鏡框,凌鉞不知不覺的微笑,他很久沒有這樣用心的畫一幅畫了。
茶幾上的手機又歡快的響起來,看了一眼來顯,他直接按下了免提鍵。
“嗨,凌鉞,人在哪里?”背景是舒緩的音樂混合著噪雜的說笑。
“在家里?!绷桡X依然保持著目視前方,舒服的靠在沙發(fā)上的姿勢。
“過來吧,我們在沙蓮娜的畫廊。”
“你們玩,我就不去了?!?/p>
“咦,這么老實?不會是美人在側(cè),不舍得出來吧?”
背后的人都跟著發(fā)笑,起哄。
凌鉞笑了笑,不置可否,悠悠的說了聲“再見”,便按下了掛斷鍵。
他愛自由、愛熱鬧、愛朋友,卻也不是迷戀聲色犬馬的人,他只是喜歡自己把握生活的節(jié)奏,不喜歡為太多人事鎖拘束而已。
就像今晚,他就認為一會兒去曬曬月亮,吹吹薩克斯,比跟一幫朋友喝酒聊天來的好。
現(xiàn)在他的心情好極了,就像露臺外的月色一樣,溫柔而明凈,所以一點兒也不想去攪擾它。
“難得這么好的月亮,不打算去哪里坐坐嗎?”從餐廳出來后,林逸峰好興致的提議。
“不要了,做一下午的衛(wèi)生,胳膊酸腿疼的,就想早點兒回去睡大覺?!标懴呵么蛑媳郏怯悬c兒發(fā)硬。
“都說請個鐘點工來做了,你非要逞強。”林逸峰疼惜的伸手過去,幫她輕輕的揉捏。
“喂喂,林教授,這里可是大街上,為人師表的注意點兒形象!”陸希兒嘻嘻一笑,躲了開去。
“好吧,送你回去?!绷忠莘逡膊幻銖姡瑺苛怂氖?,走向停車場。
當微涼的手指被他裹緊溫熱掌心的瞬間,陸希兒下意識的有一個抽手的動作,但林逸峰力量雖不大,握的卻很堅定,一下未能擺脫后,也就由他握著了。
周末夜晚的市中心,川流不息的車河絲毫不遜于工作日的高峰期,加上林逸峰有意開的慢悠悠的,一路上和陸希兒談笑風生,約莫開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她住處的樓下。
“我送你上樓?”林逸峰問。
“不用,最近這里時常有警察叔叔抄牌,我自己上去行啦?!标懴簭暮笞^自己的背包。
“那好吧,晚安?”林逸峰笑意溫柔的望著她。
每當這個時候,陸希兒都會很主動的履行“晚安儀式”,她略略傾身,仰起下頜,把左邊臉蛋送了過去。
按照往常的習慣,林逸峰都是蜻蜓點水似的,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因而面頰上覺察到溫暖后,陸希兒便自然而然的坐直身子,想要下車。
可是,這一回不同了。
她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貼上了自己的脊背,還帶著一股推送的力量,她非但沒能坐直,反而身體失衡,向駕駛座一側(cè)摔倒。
“哎呀!”慌亂之間,她只能抓住林逸峰的衣服,把半個身子都掛在他肩上。
“希兒……”他低低呼喚,聲音似乎變熱、變稠。
“?。俊彼ь^,卻對上他幽深的眼睛,同時被一股灼熱的鼻息噴在額上。
“我們一直都只能這樣么?”
“什,什么?”這樣的林逸峰,令她感到陌生,胸口的跳動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