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以來，凌鉞總算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一次，再次枕回簡蕙言的肩膀，深深嗅了一口她懷中混合了茶香和體香的迷人氣息。
“那你猜的出，是為了哪個女人？”
“陸希兒?！焙嗈パ云届o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咦？”依然十分吃驚，但這回，凌鉞只是一動，并沒有再離開她，“對，你知道嗎？凌鉞他，他——”
凌鉞原本想說“他竟然喜歡希兒”，又覺得這個表達不夠準確，因為凌鉞用的，是更加羞辱人的字眼，他說的是“得到”。
“他對陸小姐，有企圖么？”簡蕙言則用了一個更加委婉、貼切的說法。
“嗯?！绷桡X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真是想不到，他那么理智的一個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總裁和女秘書，簡直是……太狗血了！”
“這不奇怪啊，凌先生一直是個欲望很強烈的男人?！?/p>
“蕙言？”凌鉞真坐不住了，一咕嚕爬起來，驚駭?shù)牡芍嗈パ浴?/p>
她是一個奇特的女子，用露骨的話評價男人并沒有什么，但她評價的，真的是凌鉞？
她總共才見過他幾次??！
簡蕙言不以為意，神情依舊清淡而慵懶，流露出一種看破本質(zhì)的倦意，“像他這樣的男人，對女人有著天然的致命吸引力，我是女人，我感覺到了，那位陸小姐自然也一樣?！?/p>
“希兒她，她不會的，她連我都拒絕……”
凌鉞面頰一抽，他想用哂笑來表達，對簡蕙言觀點的不贊同，結(jié)果不但笑不出來，連眉心都沉下去了。
討伐凌鉞的理由，無非是“傷害了兩個女人”這樣的理由，如果他對吳曉箴本就無心，而陸希兒對他也抱有好感，那么自己對他的指責(zé)，都失去了依據(jù)。
“呵呵，別這樣，這不像你?！?/p>
簡蕙言伸手，按在凌鉞的眉心，慢悠悠的撫摸，笑容和眼神都柔軟的仿佛隨時會化作無邊溫水，將他包涵其中。
這樣的撫觸，希望她可以為自己化開心底的郁結(jié)。
“蕙言?！彼兆『嗈パ缘氖种?。
簡蕙言依然是笑。
“蕙言……”凌鉞抱住了簡蕙言。
盡管知道，自己和簡蕙言之間，遲早會有這一天，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友誼，總是難以單純。
凌鉞摟住簡蕙言，因為仍未擺脫方才的疑問，而呈現(xiàn)出一種疲憊的茫然表情。
簡蕙言的面頰貼著他汗?jié)竦男靥牛偷偷膯枺骸傲桡X，你愛我嗎？”
“我……”他難以回答。
“那我告訴你，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可以因欲而性，女人卻不行，那位陸小姐，愿意依偎在誰懷里呢……”
簡蕙言的語氣，像慵懶的貓的鼻息，卻不啻在凌鉞頑固的疑問上，又準又狠的敲打了一記。
“從小到大，我對你的要求，的確比凌鉞更多，更苛刻，你覺得不公平嗎？”這是凌若愚坐下后，問的第一句話。
“不覺得，爺爺，我很感謝您?！绷桡X回答的聲音雖輕，卻沒有半點猶豫。
“因為我看的很清楚，凌鉞的快樂在于享受，而你在于征服，在外人眼里或許不公平，但坦白說，你也樂在其中，并不覺得絲毫勉強，是不是？”
“是的，爺爺。”凌鉞誠實的笑了笑。
“那么現(xiàn)在，我要勉強你一次，可以嗎？”凌若愚口氣突然急促凌厲起來。
凌鉞交握著，抵在下頜的手指陡然一屈，骨節(jié)和青筋浮凸出來，暫時沒有答話。
“我要你娶曉箴，完成和吳家的聯(lián)姻，把昆侖集團握在手里，發(fā)揚光大，可以嗎？”凌若愚緊緊追問。
凌鉞垂首靜默，似乎在很熱真的思忖，凌若愚也耐心等候，但眼神完全沒有放松的意思，終于看見他在自己眼前慢慢抬頭，目光澄定，笑容單薄而清晰。
“我很抱歉，爺爺。”
“為什么？為了希兒嗎？”
“是的?！?/p>
“凌鉞，我明確告訴你，如果為了這件事得罪吳伯伯，你就必須暫時離開公司，以他的人脈，可以輕易的聯(lián)合董事們，發(fā)起對你的不信任案，這樣也沒有關(guān)系嗎？”
“是的。”
他重復(fù)著簡潔明確的回答，凌若愚側(cè)著頭，表情復(fù)雜的打量著孫子，仿佛長久以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不了解他。
“凌鉞，我知道，你很能干，也還年輕，然而，大多數(shù)時候，東山再起遠比想象的艱難，為了一個相識不過幾周的女孩子，值的嗎？”凌若愚的語氣慢下來，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意味。
“值的的，爺爺，我用了五年時光，才證明了非她莫屬，現(xiàn)在無論代價是什么，我都不會放手?！?/p>
“五年……”
凌若愚眉頭一蹙，無法判斷凌鉞言語的真假，但這一點，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眉心的結(jié)持續(xù)了足有一兩分鐘，才點了點頭，伸手在凌鉞膝上一按，仿佛下定決心，做最后的勸服。
“好，凌鉞，你和曉箴的婚事，關(guān)乎兩家的關(guān)系和集團利益，所以絕對不能不算數(shù)，但是我可以允許你，同時擁有希兒?！?/p>
凌鉞心頭一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爺爺，你這是什么意思？”
“吳伯伯希望你娶曉箴，也是為了顏面和利益，他自己也有外室，一個成功的男人，擁有幾個女人，并不算什么，我只要求你和曉箴有婚姻，并不強求愛情?！?/p>
凌鉞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那是一種震驚到極致后，出現(xiàn)的異樣平靜，此刻他的心情，就如同之前的凌若愚，面前鄭重其事發(fā)話的，真是撫育了他近三十年的祖父嗎？
假如自己也在商海沉浮數(shù)十載，是否終有一天，也會達到這樣可怕的“境界”？
“怎么樣，凌鉞？”凌若愚追問。
“爺爺，你認為，希兒會答應(yīng)嗎？”凌鉞臉上每一條肌肉，仿佛都像機器牽動似的僵硬。
“曉箴得到名分和地位，希兒得到你，各得其所，她們沒有理由不答應(yīng)，女人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執(zhí)著?！?/p>
“爺爺，她頑固的超乎你想象，而且，就算她答應(yīng)了，我也不會答應(yīng)?！?/p>
“凌鉞，你確定，還要叫我爺爺？”凌若愚用力扣住凌鉞的膝頭，上身傾壓過去，笑容陌生而冷酷。
“爺爺，你給我的，已經(jīng)足夠了，足夠我一生感激?！绷桡X也慢慢彎下身，雖然被壓在椅子上，卻非常謙恭的給鞠了個躬。
這也是他給祖父最后的回答和敬意。
祖孫倆就這樣四目對峙，在冰冷而緊張的氣氛中，時光仿佛凍住了，突然，凌若愚送了手，往椅背上一靠，仰天發(fā)出一串響亮的笑聲。
“爺爺？”凌鉞不禁動容，縱然是他，也猜不透此刻祖父的意思。
凌若愚到底是年過七十的老人，暢快的笑了一陣子，終于有些氣喘的停下了，手指不住的戳著凌鉞，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很好，你，你不愧是我的孫子，無論是人生的戰(zhàn)場還是是商場，只靠圓滑和妥協(xié)，永遠都不可能站在頂點！”
“爺爺，您，您的意思是……”凌鉞又驚又喜，仍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凌鉞，你比那個人，嘿嘿，有節(jié)操……”凌若愚莫名嘆了一口氣，寬大干瘦的手掌再次按上孫子的膝蓋，這一回，卻是一股柔和的力量。
他用上了“節(jié)操”這樣一個滑稽的詞匯，基本上，凌鉞可以斷定，祖父的心情不錯，但他為什么嘆氣呢？他說的“那個人”，又是誰？
凌若愚笑完了，臉上的快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漠漠的感傷，“你知道，我為什么叫希兒‘小朋友’么？”
凌鉞搖頭，他知道，祖父要說的話，跟自己的理解不是一回事。
“我確實有一個‘小朋友’，我習(xí)慣這樣叫他，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或許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友人……”凌若愚又嘆了口氣，這一次，明顯充滿了蒼涼遺憾的意味。
“這位……前輩，他是誰？”凌鉞忍不住問。
這么重要的人物，為什么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祖父的交往圈，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
“他是我平生所見，最睿智勇毅，重情重義的男子，只可惜，唯一的瑕疵，就是辜負了一個他深愛，且愛著他的女人，唉……”
“那……您的這位‘小朋友’，和希兒有什么關(guān)系？”
“不可能有什么關(guān)系吧。”提到陸希兒，凌若愚的笑容又變的慈祥而有趣，“只是我覺的希兒的精氣神，跟我的這位‘小朋友’挺像的，第一眼就覺的親切。”
“是這樣?！绷桡X略感失望。
看來，爺爺?shù)倪@段往事，對他理清陸希兒的身世遭遇，并沒有什么幫助。
“凌鉞，你是一個有原則，有擔(dān)當?shù)哪腥?，爺爺很欣慰，然而，愛情并不是你情我愿這么簡單，就像我那位小朋友，你要面對的狀況，不見得比他輕松，唉！”
短短一席話，凌若愚已是第三度嘆息，這令凌鉞更加警醒，爺爺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fēng)浪，他說情況艱難，自己就一定要加倍的謹慎，不止是得到陸希兒那么簡單，更要給她安全，給她快樂……
“來，你聽爺爺說?！绷枞粲薨岩巫佑职峤诵?，把利害關(guān)系一一剖析給凌鉞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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