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很委屈,我白天明明向您報告過了,是您自己心不在焉沒聽見……
金凌更委屈,他昨日溜出金麟臺回到蓮花塢,江澄不在,今日確實出門閑逛去了,可天黑前便回來了,聽聞江澄回來了正同客卿議事,他玩得有些累便早早回屋睡下了。“我半夜醒了口渴,起來找水喝……”
江澄想想打水的井確實就在附近,仍是滿臉不快:“為何不去膳房?”
“膳房離得遠……”而且他一直都愛喝井水,從未見舅舅有何意見啊……金凌總覺眼前的江澄透著幾分古怪,從言語到行為,包括這種時間出現(xiàn)在這里本身,“舅舅,你在洗什么?”
“沒洗什么,你看錯了?!苯我豢谝Фǎ慌烧?jīng)。
金凌偏頭瞅了一眼江澄腳邊使用過未收起的皂莢。江澄也低頭瞥了一眼,一腳將它踹落身后池塘毀尸滅跡。
“……”金凌認定他心里一定有鬼,三更半夜的在這洗衣服,還藏著掖著不讓人瞧見……噢!他猛地回想起來,自己不也干過這事嘛!不過實在,呃,羞于啟齒……難怪舅舅要偷偷摸摸的,畢竟半夜爬起來洗褲子這種事,確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
金凌重新望向江澄的眼神中飽含理解與同情:“舅舅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他拍拍自己胸脯以示信誓旦旦,原本還想拍拍江澄肩膀以示安慰,但眼看對方面上黑氣一路飆升,他決定還是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我回去睡覺了——!”
江澄頂著一張月光也照不亮的黑臉站在原地目送他跑遠,心想莫非金凌看出來了?可那反應又不太像。如何料到他這外甥的想象力如此豐富,只是百思不得其解,陰沉著臉回去了。
回去后從懷中掏出抹額,在房間里東張西望,念及金凌那小子萬一又不打招呼推門進來——這種事他干得還少么!——最后決定將抹額系在床頭掛帷幔的鉤子上晾著,且破天荒將帷幔放了下來。這樣即便金凌冷不丁闖進來,也只會驚呼“舅舅你鬼鬼祟祟在里面做什么?噢我懂了!”而不會發(fā)現(xiàn)抹額的存在。我可真是煞費苦心,江澄不無自嘲地想。
他將抹額系好便脫衣臥床了。結(jié)果做了一夜噩夢:藍忘機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追,嘴里吼著把他還給我,藍忘機不回頭,腦后的抹額飄帶長長打在臉上,抬手撥開又打過來,快走幾步想超過去,前面的人也隨之加快腳步,終于不厭其煩干脆跑起來,追上去扳過藍忘機的肩,轉(zhuǎn)過來的卻是藍曦臣的臉。
江澄滿頭冷汗地醒了,半是驚嚇半是惡寒,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隨后發(fā)現(xiàn)了害自己做噩夢的罪魁禍首——先前松松系上的抹額一端滑脫下來,從床頭上方恰好垂落在他臉旁。他吹一口氣,那帶子飄開落回,再吹一口氣,又飄開又落回。他同一根帶子置了好一會兒氣,終于憤憤然爬起身穿戴梳洗完畢,將那條抹額原樣揣回懷中,動身往姑蘇去了。
江澄一路上也沒想好怎么個悄悄的還法,總之見機行事便是,到了云深不知處,剛踏上從山門延伸而上的最后一級石階,只見藍曦臣和另一人并肩邁出正廳,后者衣著容貌與前者相似,負一把烏木古琴,面色冷肅,瞳色清淺,自然是含光君藍忘機。江澄見到他心中猛一跳,藍湛既在此,只怕某人也……便聽得一個他暌違已久的歡快聲音打破了四周的寧靜:“快走快走,我想死它們啦!”
魏無羨跟在藍家兩位身后撒丫子追出來,面上笑容在撞見江澄的一剎那褪個干凈,又浪花般重新浮現(xiàn),雖比方才淡了許多:“……江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