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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了小姑娘插科打諢的逗他開心,張啟依舊沒有忘記錢所長把他放走前撂下的狠話,被問詢時,那些對自己不利的口供證據(jù)以及傷情的診斷證明都做的極其詳細(xì),不在現(xiàn)場的還真有可能被誤導(dǎo),以為被自己揍進醫(yī)院的家伙都是無辜的好市民。
關(guān)篤正今天對藥量做了調(diào)整,副作用太大的話反而會給身體帶去更大的負(fù)擔(dān),而且,這孩子不愿意住院,治療上自然會保守些,效果嘛也不是太明顯。
顧筱筱睡前貼心的按著關(guān)伯伯的指導(dǎo)幫自家阿啟進行了熱敷,還想按摩的時候卻被這人攔住,張啟心疼媳婦又要帶寶寶又要伺候自己,“趕緊去睡吧,我腿好多了,不疼!”
“真的?你可別騙我!”
張啟笑著再三保證才讓小姑娘將信將疑的回了她和浩浩的房間,不過,媳婦走后,心事重重的張隊長卻怎么也睡不著,今天貌似風(fēng)平浪靜,但憑他的直覺,錢所長沒有達(dá)到目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要不,明天給NC的嚴(yán)隊去個電話問問,像自己這種情況是不是真的屬于故意傷害他人或是聚眾斗毆。
于是,顧筱筱半夜兩點多喂完浩浩吃奶后,又悄悄跑去隔壁看看她老公的情況,然而,床上卻空蕩蕩的,這人去了哪里?
其實,張隊長只是睡不著想一個人在露臺上透透氣,環(huán)顧四周,遠(yuǎn)處只有零星的燈火,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現(xiàn)在很想訂機票立刻歸隊,很想看看新基地的各項設(shè)施,還有那些馬當(dāng)先嘴里難搞的臭小子們。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如果真的被追究刑事責(zé)任,他大概連轉(zhuǎn)文職的資格都沒有了,只能徹底告別他為之奮斗的理想與信仰。
顧筱筱輕輕的給獨自坐在黑暗中發(fā)呆的家伙披上外套,“晚上冷,怎么不多穿點兒!”
“筱筱……”張啟抬起頭,望向媳婦的目光中滿是沒有斂去的迷茫與無助。
顧筱筱心中的酸澀堵在喉頭,伸出手臂攬住受了莫大委屈的人的肩頭,讓他安心的靠著自己,“別想太多了,這里可是帝都,沒人敢亂來的?!?/p>
“筱筱……”張啟反手環(huán)上妻子纖細(xì)的腰肢,臉頰埋在柔軟的小腹上,“如果……如果我真的被起訴你會不會……會不會……”
“你在胡說些什么,是不是又是那個狗屁所長威脅你的?”
“他們的證據(jù)鏈很完善,恐怕這件事不簡單,我想我應(yīng)該做最壞的心里準(zhǔn)備,其實……轉(zhuǎn)業(yè)也好,關(guān)伯伯他們都說我不適合劇烈運動,我還……算了,筱筱,你說我去喬棟的公司怎么樣?他好像有個駐京的分公司,我也能多陪陪你和兒子……”張啟的聲音很低,更像是喃喃自語自。
顧筱筱使勁將人摟著,吸著鼻子拼命忍住眼中要溢出的淚水,她的阿啟太難了,付出那么多,心中從來只裝著家國大義,多少次執(zhí)行任務(wù)連命都不要了,卻落到如今的境地,“好,你定,去哪里都行,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二人就這么依偎著在黑漆漆的露臺上待了許久,顧筱筱心中莫名的傷感又隱隱藏著說不出的恐慌,即便當(dāng)初在俄羅斯面對被堵在礦洞的困境,穿越亞馬遜雨林最可怕的黑沼澤,與越南蛙人殊死搏斗……她都毫不畏懼,有著莫大的勇氣與信心,但如今……命運似乎總喜歡捉弄無辜的人,她的阿啟將會面臨怎樣不公的待遇,何去何從。
張啟再次被媳婦哄回床上時已經(jīng)將近凌晨四點,不過,即便窩在小姑娘的懷里他依舊睡得不太安穩(wěn),早上七點多便掙扎著掀開沉重的眼瞼,沒來得及開口,胸腔內(nèi)先竄起一陣嗆咳。
顧筱筱同樣沒睡好正迷糊著,瞬間頭發(fā)根都被驚的豎了起來,慌忙一邊拍著他的后背,一邊胡擼他的胸口順氣,“好點兒嗎?要不要喝點兒水壓壓?!?/p>
張啟抓著媳婦的小臂,在咳嗽的間隙盡量吸進更多的空氣,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點點頭,抿了兩口遞到嘴邊的溫水,氣管中的刺痛被緩解了些,“沒事,嗓子有點兒干?!?/p>
顧筱筱低頭用唇瓣覆上這人的額頭,溫度應(yīng)該比昨天高,拿起床頭的耳溫槍測了下,果然,38.3,“我們還是去醫(yī)院吧,關(guān)伯伯說要是還發(fā)燒說明炎癥沒有控制住?!?/p>
張啟伸手摸摸自己的腦門兒,“沒有吧,我摸著還行啊!可能昨晚在露臺上坐的時間長了些,一會兒喝點兒熱粥就好了?!?/p>
顧筱筱不忍心,由著他的性子,“好,那你乖乖等會兒,我喂了浩浩再把早飯端上來。”
“我想自己下去吃,爺爺上午還要過來,我活動活動還能精神點兒?!?/p>
“可是……”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你趕緊去看看浩浩,小家伙是不是已經(jīng)餓急了?!睆垎⒄f著就要起身,不過,稍稍一動眩暈和心悸一起找上門來,他咬咬牙,生生控制住要歪倒回去的身體,還不忘沖媳婦露出個討好的微笑。
“那你自己慢點兒?!鳖欝泱愠鋈r壓抑著情緒,不斷告誡自己,要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張啟把自己挪到隔壁的衛(wèi)生間確實費了不少力氣,昨晚任性的結(jié)果除了發(fā)燒惡心,心臟跳的厲害,還有源自大腿根的灼痛比前兩天影響的范圍似乎更大了。
老顧同志和陳教授上班都走的比較早,顧筱筱帶著兒子下來時,豐富的早餐已經(jīng)擺在餐桌上,張啟還是喝他的專屬營養(yǎng)粥,今天加了打碎了的山藥、芡實和薏米,熱乎乎的胃里也跟著暖和起來。
飯后,沒用媳婦兒督促,他主動吃了退燒藥消炎藥,現(xiàn)在首要任務(wù)是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別讓吳爺爺擔(dān)心。
顧筱筱閑不住,想著昨晚阿啟又出了不少虛汗,床單被罩都應(yīng)該換換,上樓前正好聽到這人在和兒子聊天。
“浩浩啊,一會兒爸爸要交給你一個重要任務(wù),吳爺爺見過沒有?”
“噗吧,噗吧……”小家伙眨巴著大眼睛,一本正經(jīng)的聽著。
“對,就是你小時候見過的那位特別和藹的爺爺,一會兒你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就像……對,就像你纏著二舅舅那樣?!?/p>
“噗吧,噗吧,噗吧……”浩浩小朋友笑嘻嘻的接著吐他的吐沫泡泡。
“聽見沒有,臭小子,爸爸一會兒可全靠你了啊!”
顧筱筱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自家的倆二貨,阿啟這個笨蛋不來求自己這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顧博士,求那個傻乎乎的小崽子,腦子一定是燒迷糊了。
不過,溫馨的時刻總會意外的插進幾個不和諧的音符,他們沒等到吳爺爺卻把派出所的那兩位警察等來了。
張啟這次也有些氣憤,將浩浩交給胡阿姨照看,“關(guān)于案情我已經(jīng)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你們還想問些什么?”
一名民警上前一步,冷笑著亮出了拘留證,“看清楚,我們現(xiàn)在是以故意傷害罪對你進行刑事拘留,和一般傳訊完全不一樣,走吧!”
張啟垂在身側(cè)的拳頭逐漸捏緊,瞳孔收縮閃過一抹寒芒,嚇得那名警察不自覺向后退了一步,“你……你別亂來,我們可是有正規(guī)手續(xù),難道,難道你還敢襲警嗎?”
“好,我跟你們走!”張啟深吸口氣,壓住心中的怒火。
顧筱筱聞訊匆忙跑了下來,“神經(jīng)病吧,你們真敢顛倒黑白,胡亂抓人!”
另一名年紀(jì)大一些的民警又亮出一張文件,“這是呈請拘留報告書,沒有確鑿證據(jù)我們不可能隨便抓人?!?/p>
“什么狗屁證據(jù),都是那些家伙的一面之詞,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投訴你們。”顧筱筱氣急,攔著人就要打電話。
“隨便,不過打市長熱線還不如去找個好律師,現(xiàn)在請你讓開,否則我們也可以對你進行行政處罰?!?/p>
顧筱筱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張啟死死按住她,她真的會一拳頭掄過去拼命,這人前天被帶走就差點兒丟了半條命,今天還來,還要被起訴,她雖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刑事拘留的嚴(yán)重性,恐怕這件事一時半會兒很難了結(jié)。
張啟就這么被推推搡搡的到了樓下,他本就發(fā)著燒身體虛弱,走的又快了些,大動脈處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發(fā)黑,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流入衣領(lǐng)中。
顧筱筱追出來,“你們小心點兒,他腿上還有傷!”
胡阿姨也抱著浩浩跟在后面,“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誤會了,當(dāng)時確實是那女的搶孩子,我和萌萌媽媽,樂樂爸爸都可以作證啊!”
樓下停著的警車閃著刺眼的紅藍(lán)燈光,顧筱筱還想做最后的努力,張啟卻怕媳婦受牽連強忍著眩暈和疼痛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到最前面。
而在他正要被押上警車時,一輛掛著白牌的黑色奧迪拐了過來,剛好也停在了單元門口,吳家老爺子從車上下來就見到孩子們都到了樓下,
小啟和筱筱這是帶著浩浩下來迎接自己嗎?時間竟然掐的剛剛好!
不過,他再仔細(xì)看看又覺得不對,怎么后面還跟著倆警察,這站位好像把小啟當(dāng)犯人了,“怎么回事?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吳爺爺?”張啟一愣,停下腳步。
“爺爺!”顧筱筱可算見到救星,撲過去抓住老人家的胳膊,“你快救救阿啟,他們要拘留他!”
倆民警先是看到車牌后神色上顯得有些謹(jǐn)慎,但眼前站著的老頭兒很不起眼兒,穿著洗的褪了色的老式的綠色軍裝,連個肩章都沒有,而緊跟在他后面的倒是個軍官,不過看看肩膀上扛著的星星,也不怎么樣。
在后面還有個胖胖的穿著唐裝的老頭兒,面相和善,一看就是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二人相互交換了眼色,隨即又有了不少底氣,再次亮出拘留證,“我們是秉公執(zhí)法,至于他所在的部隊那邊我們也會按程序通報,相關(guān)證據(jù)以及傷情鑒定也會依照規(guī)定提交軍事法庭合議,您還有什么問題嗎?”
吳老爺子還沒開口,他的警衛(wèi)員已經(jīng)不干了,“怎么跟首長說話呢!什么叫秉公執(zhí)法,張隊長可不是你們想抓就抓的。”
首長?倆民警都在心中嗤笑一聲,穿的這么寒酸是哪門子首長?
“爺爺,對不起,我……讓筱筱陪您……”張啟低下頭害怕看到老人家失望的目光。
吳老爺子皺著眉,攔住要上前搶人的小警衛(wèi)員,“國有國法,不過,小啟你放心,爺爺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p>
顧筱筱差點兒將下唇都咬破了,眼睜睜看著她的阿啟就這么被塞進警車,她只是性格活潑淘氣了些,但卻知道輕重緩急,顧全大局。
吳老爺子雖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對張啟的為人非常信任,這其中應(yīng)該有什么誤會,問清楚了才好解決。
回到家,顧筱筱還沒來得及坐穩(wěn)就拉著吳爺爺?shù)母觳矊⑹虑榈那耙蚝蠊约斑@些日子張啟受的委屈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
老爺子越聽越是火大,這些人是要反了天嗎?不過是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就敢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小警衛(wèi)員很有眼力見兒的在老首長身旁彎下腰,手里的電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接總參,我到要問問袁報棟那小子,他是怎么帶兵的!”
于是,袁副參謀長剛上班不久,便被老首長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而坐在對面的吳曉鵬雖然保持著嚴(yán)肅的神情,但眼中卻閃過一抹促狹。
要說吳副局今天怎么這么有空呢,還不是為了他的好戰(zhàn)友張隊長,他是專程過來和袁伯伯商量利刃特戰(zhàn)隊和項目組的工作安排,幫張啟找找定位。
不過接下來他原本輕松的心情同老袁同志一樣,憤怒,緊張,心疼,愧疚交織在一起,恨不能立刻去拘留所將人接出來。
吳老爺子撂下句狠話,他就在筱筱家等著,讓袁副參謀長自己看著辦,隨即又安慰小姑娘,“爺爺知道小啟是好孩子,放心,這事交給你袁伯伯,他的兵他不管誰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