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眼前總有兩條細竹竿般的腿晃來晃去。那雙腿,是父親的。父親很瘦,因為他總是省吃儉用。
印象最深的是,兒時,父親偶爾帶我吃一次肯德基,我嘛,自然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兩只軟乎乎的小手,一手抓起一個雞腿,狼吞虎咽地吃著,津津有味。父親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又凉又硬的饅頭,開始慢慢地、細細地啃。他看著我,嘴角蕩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生活上,他對自己不及對我,一直很簡樸。
稍大一點,我開始隨大流,人云亦云,毫無主見。那時,班里開始傳折紙星星的風波。我央求父親給我買些材料,于是,他便給我買了許些花花綠綠的紙,我開心得又是歡欣鼓舞。
后來,再央求時,他二話不說地回絕了,與上次的態(tài)度迥乎不同。我哭鬧著:“憑什么別人都有,就我沒有!”他不急不躁,淡淡地,幽幽地吐出一句話:“這有什么用!”這句話如云般,讓我霧里看花;但又擊了我心頭一下:的確,這材料是沒什么用。他的話咄咄逼人卻一擊命中,我要那材料干什么呢!不過就是玩玩罷了,玩過了,就算了,何必死追不放呢?
父親終究還是這樣——有用的毫不吝嗇,無用的不予太多理會,不縱容我。我當時很要面子,不服輸:“哼,小氣鬼,不買就不買!”這次,他沒有再質(zhì)問我的態(tài)度為何無端的那樣惡劣。或許他深知,我也并非“無端”吧。他明白,我懂了道理,更明白,也要給我留個臺階下。父親不大會說話,連母親有時氣得也直跺腳,萬般無奈。但父親的話從不是什么花言巧語,向來是事實求是,句句箴言,直逼人心,對癥下藥。他平時言語不多,但有這樣“高效”,是因為他的心思慎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