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內(nèi)的皇宮，朱墻高聳，守衛(wèi)森嚴(yán)。紫鸞殿內(nèi)，燭火通明，卻異常冷清，不見太多人影，守夜的宮娥竟靠門昏睡，唯有側(cè)殿桌案旁，有兩人促膝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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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蓮兒，你可想清楚了？此番關(guān)系到鮫人一族的生死存亡。”

坐在他右側(cè)的正是鮫人族的海蓮公主，她的一頭金發(fā)垂在身后，舞動的發(fā)絲在燭光的映襯下，異彩綻放。那一雙海水般的藍色眼眸，此刻，卻沾染上一層水霧。

她不假思索地說道：“現(xiàn)在回頭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十年前我就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從踏上岸的那一刻起，我已不再是鮫人族的公主，而是人類琉璃國的公主。我既然選擇了人類的陣營，就注定只能背叛鮫人一族，背叛父王了。怪只怪鮫人太過殘暴，每年要吃那么多人類的孩童，以換取長生不老?！?/p>

黑衣人：“我也沒想到，鮫人長生不老竟要人類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更想不到千百年來，海邊的漁民為了保佑自己出海平安，竟與鮫人達成交易。近年來鮫王越發(fā)貪婪，那些漁村人口驟降，漁村的童男童女被抓光，村民竟打起了城里孩童的主意，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所以，你能大義滅親，也是情理之中，全國的百姓都該感念你。我只是擔(dān)心，萬一被你父王發(fā)現(xiàn)是你出賣了他，給鮫人帶來亡族之難，他定然不會放過你，你定會有危險。今晚一切都按計劃在進行，為何你還要回去以身犯險？”

海蓮公主：“畢竟他是我父王，我理應(yīng)回去看他一眼，我也對不起那些族人......況且，我在黑海生活了幾百年，那份感情不是說割斷就能割斷的，在她被毀滅之前，我要回去告別，也算是和我的過去告別。最重要的是，我要去接回我的孩兒?！?/p>

說及此處，兩行清淚從她白玉般無暇的臉龐流下。

黑衣人：“好，我張道凌說過，要與你生死相依，既然你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我便會一直陪在你身側(cè)......海生有他父親在照顧，不會有事，你別太憂心?！?/p>

原來這黑衣人正是鮫王口中與鮫人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張道凌。

海蓮公主：“道凌，這十年來，若不是你舍命相護，我恐怕也沒有勇氣堅持到現(xiàn)在。待此事了結(jié)后，你我便可遠離這些紛爭，遠走高飛，長相廝守?！?/p>

此時殿外突然一陣喧嘩，一個尖細的男聲傳來：“這兩個狗奴才怎么偷懶睡著了，快醒醒，快醒醒，快去通報蓮妃娘娘，皇上有要事召見，晚了就來不及了！”

門口的宮娥卻依舊睡得昏沉，海蓮公主聽到喧嘩聲，起身來到大殿，朝殿門外走去，邊走邊問：“殿外何人喧嘩？原來是王公公，夜已深了，不知公公到我這紫鸞殿有何貴干？”

王公公：“奴才給蓮妃娘娘請安，幸虧娘娘還未安歇，皇上他......他......”

海蓮公主：“皇上怎么了，你倒是快說?。　?/p>

王公公：“皇上今夜子時服下長生丹后，便覺得頭暈眼花，四肢乏力，現(xiàn)在更是吐血不止?；噬峡谥幸恢蹦钸兑娚忓锬铮孛吓皝砉д?，還請娘娘快些跟老奴去乾坤宮走一趟?！?/p>

海蓮公主：“公公莫急，本宮速速就來，你且在殿外稍候?！闭f完轉(zhuǎn)身朝偏殿走去，對著藏在珠簾后的張道凌輕聲說道：“道凌，你且從后門出去，趕回太極殿。”

張道凌：“好，那你萬事小心?！?/p>

海蓮公主見他飛快掠去，隨手抓起一件披風(fēng)披上，朝殿外走去：“王公公，你快命人去太極殿請張真人，看看是否是丹藥出了什么差錯。”

王公公：“諾，還是娘娘思慮周全?！闭f著急忙命身邊的小太監(jiān)朝太極殿而去。

乾坤宮里，宮女太監(jiān)跪了一地，數(shù)十位太醫(yī)跪坐在龍塌旁，為皇帝診治，卻都束手無策。

程太醫(yī)乃太醫(yī)院之首，此時眉頭緊蹙，不斷嘆息：“唉，老臣一直勸皇上，勿要聽信那張真人的讒言，吃那些來路不明的長生丹，現(xiàn)在皇上脈象及其混亂，五臟六腑均有出血跡象，疑似中毒，卻查不出是何種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魏太醫(yī)：“程太醫(yī)，圣駕面前，請慎言，張真人乃蓮妃娘娘舉薦，在民間也深受擁戴，你這么說，難道是懷疑蓮妃娘娘會加害皇上不成！”

劉太醫(yī)：“哎，魏太醫(yī)，程太醫(yī)也只是擔(dān)憂皇上的病情，況且，太醫(yī)院的眾位太醫(yī)，包括朝堂的官員，都曾向皇上進言，勿要過于寵信后宮，以免中了奸人之計，你又何須指責(zé)程太醫(yī)。那張真人確實來歷不明，他的太極殿里常傳出鬼哭狼嚎之聲，宮里還有人見過他是用那些鮫人來煉制長生丹......”

眾太醫(yī)頓時議論紛紛：

“鮫人......”

“鮫人不是只在鬼怪奇聞中才有記載嗎？難道世間真有鮫人......”

“近年來，皇上頻頻派出海軍，說是清除流匪海盜之患，難道是為了去獵捕鮫人......”

“聽說，黑海確實有鮫人出沒，人身魚尾，力大無窮，且長生不老，最喜歡吃人類的小孩，并且常常因為無聊而制造水患，將海邊的村莊淹沒，村民都苦不堪言......”

眾人正議論著，王公公尖細的嗓音傳來：“蓮妃娘娘到！”

“蓮妃娘娘吉祥，千歲千歲千千歲！”

海蓮公主：“免禮，快快平身，皇上圣體如何？”說著，急急往龍塌走去。

程太醫(yī)：“啟稟娘娘，皇上的情況不容樂觀，經(jīng)臣等診斷，乃中毒之狀，此毒及其霸道。毒素已侵至五臟六腑，七經(jīng)八脈，可是，臣等卻查不出皇上所中何毒?！?/p>

海蓮公主：“這該如何是好。王公公，可曾命人前往太極殿請張真人？”

王公公：“回娘娘，奴才已命人前往......”

正說著，便有小太監(jiān)在殿外通傳：“張真人到！”

海蓮公主：“快請張真人！”

張道凌：“貧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蓮妃娘娘，娘娘千歲......”

海蓮公主：“免了那些虛禮，真人請快些前來為皇上診治，太醫(yī)們皆稱皇上是中了毒，卻不知是否與你的長生丹有關(guān)？”她邊說著，邊抬眼看了看張道凌。

張道凌：“是，貧道這就為皇上診治。”

海蓮公主：“程太醫(yī)，你等如實道來，可是懷疑皇上所中之毒與他長期服用的長生丹有關(guān)？”

程太醫(yī)：“回稟娘娘，臣等確有此疑慮，還請娘娘明察。”

海蓮公主：“既然眾位太醫(yī)都懷疑那長生丹里有毒，張真人，不如你來服用一顆，以證清白?！闭f完，拿起玉碗里的長生丹，在手中輕輕揉搓又放回碗中，道：“有勞王公公拿給張真人服下！”

王公公：“諾！”邊應(yīng)著邊拿起玉碗朝張道凌走去，“張真人，請服藥！”

張道凌略一遲疑，卻不知海蓮公主此為何意，但既然是她的吩咐，他必定會照做，于是拿起長生丹一口吞服下去。

“噗......噗......噗......”張道凌剛吞下長生丹，便連吐三口鮮血，直直倒在地上，“這......這......”他有些不可置疑地看著海蓮公主，想要從她那張如瓷雕般完美的臉上，看出答案。

海蓮公主：“程太醫(yī)，快去給張真人診脈，他這是怎么了......”

程太醫(yī)：“是，娘娘?！闭f著立即起身幾個大步來到張道凌身前為他診脈，“啟稟娘娘，張真人的脈象與皇上一模一樣，均是中毒之跡象，無論是從脈象來看，還是從他的臟腑出血來看，都是中了同一種毒?！?/p>

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原來真的是他，他竟敢謀害皇上！”

“逆賊！狼子野心，難道他想弒君篡位！”

“蓮妃娘娘明智??！”

......

蓮妃娘娘：“張真人，枉本宮數(shù)年來一直對你信任有徍，若不是十年前你于本宮有救命之恩，本宮也不會向皇上舉薦，沒想到，你竟如此心思歹毒，潛伏在皇上身邊十年之久......來人，速速將他拿下！”

侍衛(wèi)：“是！”

不等眾侍衛(wèi)來到張道凌身邊，他又猛咳出一灘污血，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海蓮公主，卻什么都沒說，為了她，拋下一條性命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想不明白，公主此舉何意。

海蓮公主幽幽看了一眼張道凌，用腹語向他傳音：“道凌，我若不這么做，如何回去向父王交代。你既然替我背下所有弒殺鮫人一族的罪名，那我只能提著你的人頭去向族人請罪，已告那些亡魂在天之靈。父王抓了海生，只能拿你的人頭去換。你安心去吧，我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兒......沒錯，海生是我倆的孩子。你可知我幻化人形時，海妖的條件是要李濟蒼的四十年陽壽，且此人必須是童子之身......我心里始終只有你一人，我也只屬于你，安心去吧......”

說完，微微一笑。這傾城一笑，便成了張道凌在這世間看到的最后一道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