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真的是很遠,是李維禎從出生到現(xiàn)在出過最遠的遠門。他們從白天走到黑夜,而且因為是趕路,更因為后半天走的都是山路,顛簸得原來不那么暈車了的李維禎又很難受起來,吃了之前那種藥也不見好,在這點上,陸孑離比他的耐受力好多了,雖然他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但因為一直一言不發(fā),讓人摸不清楚他的真實情況。一開始的時候李維禎還有精力調(diào)侃他幾句,讓他撐不住的話就躺到自己懷里來,后來還是他倒在了陸孑離懷里,被陸孑離牢牢地圈著。
夜色漸深,他們也終于在戌時到達了山頂?shù)哪亲聫R里。
寺廟的方丈大師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素齋,李維禎沒有胃口,吃了兩口還是忍不住又吐了出來,于是只好不吃了,讓陸孑離扶著他回了屋。他暈的意識模糊,但卻也淡化不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陸孑離也沒吃什么東西,就一直在旁邊照顧著他,幫他揉肚子,這樣李維禎的胃痛才稍加緩解,也不知揉了多久,李維禎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后半夜竟是被餓醒了。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陸孑離跪坐在他的床旁邊,一只手還保持著放在他小腹上的動作,另一只手枕在下巴處,就這樣靠著床沿睡著了,李維禎很心疼的要去摸摸他的頭,誰知陸孑離睡得也不熟,輕輕一碰便迷迷瞪瞪地醒來,看到他醒了,便第一時間問他:“可還腹痛?”李維禎有一瞬間覺得陸孑離那一聲問候頗像一個等著妻子生孩子的丈夫,他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看著陸孑離不明所以的臉說:“不痛了,但是很餓?!闭f著他的肚子就應(yīng)景的叫了一句,他們倆對視一眼,突然就一起笑起來。笑完之后自然就是起身去找吃的,雖說陸孑離回房的時候有考慮到有這么一出,所以特意留神了一下廚房的位置,但想必那些出家人一直信奉的都是吃多少拿多少,吃多少做多少的戒律吧,廚房竟一點剩余的食物也沒有,李維禎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著陸孑離,陸孑離摸了摸他的頭繼續(xù)在廚房里尋找,天無絕人之路,廚房的一個角落里竟然堆著一堆紅薯,因為夜色太黑他們也沒點燈,一開始陸孑離還差點被那堆紅薯絆了個跟頭,一摸到腳下之物便喜形于色起來,他揣了幾個在懷里就拉著李維禎往外走,李維禎在月光中看清陸孑離捧著的東西時一時面露難色,道:“這怎么吃?。俊标戞蓦x又摸摸他的頭,道:“放心吧你就,跟著琑哥哥,不怕吃不到好東西?!?/p>
他們沒回房間,而是直接悄悄出了寺廟鉆進了一片漆黑的小樹林里,陸孑離讓迷惑不解的李維禎坐在一塊石頭上等他,在此之前還脫了自己的外衣給他蓋在石頭上。陸孑離本就穿得單薄,再加上現(xiàn)在又是乍暖還寒時節(jié)的深夜,李維禎不肯,還是讓他又穿上了,陸孑離拗不過他就穿上衣服繼續(xù)自己手上的事了,李維禎就在原地站著等他,陸孑離走向了樹林深處收集些枯枝,好在最近這些日子里一直沒有什么雨水,樹枝都挺干燥的,陸孑離用廚房找到的火折子一點就著了,他們就這樣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點上了火堆,距離紅薯熟還要一陣時間,陸孑離于是拉著李維禎就圍坐在了火堆旁,兩人開始聊天。說實話,因為這些都是李維禎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他感到很新奇,也越發(fā)感慨起陸孑離的無所不能來,在他身邊,真的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
“還記得我以前跟殿下說過我家里窮,經(jīng)常吃不飽嗎?”他轉(zhuǎn)過頭沖著李維禎笑,繼續(xù)道:“有一次,餓的實在受不了了,大概是比這天氣還要冷,比這夜還要深的一個冬天,我背著把榔頭到鄰居家的地里偷了幾個紅薯吃,我一個人坐在地旁邊生火,雖然火苗烤的我很暖,但是整個人止不住的在發(fā)抖,后來紅薯烤好了,我抓起來就吃,很燙,但是馬上就讓絞在一起的胃像是被熨平了一樣舒服,吃飽了之后我就坐在旁邊哭,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出這種事情,第二天早上我捧著烤給母親和弟弟的紅薯去向母親認錯,母親揪著我就到那人家去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母親發(fā)那么大的火。雖然那家人于心不忍的原諒了我,但是母親還是讓我在他家門口跪了一天,很多人路過,他們用困惑又有趣的目光看我,甚至還有幾個小孩沖我扔石子,因為母親沒叫我起來,我就是不敢起,直到夜深了,大家都關(guān)門睡覺了,母親終于從屋里出來拉我,我跪得有點起不來了,她就哭了,她說她對不起我,沒有給我一個不愁吃不愁穿的家,但是,她想,即便如此,我必須有個坦坦蕩蕩的靈魂。后來即便是干活,我也再沒有越過鄰居家的地一厘米?!标戞蓦x說完后,有些羞愧地低著頭,道:“殿下,你會對我失望嗎?失望我以前居然是個小偷?!崩罹S禎認真地看著他,道:“怎么會,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彼矒嵝缘拿戞蓦x的頭,看著他的睫毛在月光下都有些顫動,繼續(xù)道:“你母親把這樣被窮困磨練得什么都會且還堂堂正正的你送到了我身邊,我是有幸運。”他說著還夸張地大張開手臂去抱他,陸孑離又被他逗笑了。很奇怪,明明都已經(jīng)離家那么多年了,以前的記憶卻還像擺在腦海里的家具一樣,一直在兒,只要打開門就能看清所有格局,仿佛只要被記住了的童年的記憶,便必會跟隨你一生。
不過那些好像又都不重要了,因為他的腦海里早已經(jīng)有了一間新房,里面的所有擺設(shè),都與李維禎相關(guān)。
見他笑了,李維禎又放心且大言不慚地補了句:“不過我們現(xiàn)在拿的這些紅薯可不算偷哦,他們是被本太子征用了,明日本太子自會給他們一個名分?!笨粗菗P起下巴一本正經(jīng)地強調(diào)身份的樣子,陸孑離忍俊不禁的就要去拍他的頭,哪有在紅薯面前才端架子的太子啊,真是遇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