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

線在手上。他看著紙鳶慢慢飛上天空。湛藍的天空慢慢涌現(xiàn)出黑色的漩渦。風兒刮起，絞斷了紙鳶的線。紙鳶飛啊飛，殘缺的身子搖曳在空中?？粗堷S飛上去，又搖搖欲墜。溫曜捏緊了手中的斷線，忽略過了撲打來的雨點，紙鳶飛啊飛。飛過了高高的城墻。他的心也跟著放松下來。

溫曜常常想。他是那只紙鳶多好啊，雖然被雨點打的滿身是傷，卻飛過了城墻，飛向了外面的世界。墻。于滿城百姓而言，是他們的保護屏障。于溫曜而言，是阻擋他自由的大山。

“小王爺，您的紙鳶掛在墻頭上啦，我去幫您拿下來！”

“掛在……上面了么?！?/p>

溫曜捏緊了袖口，看著身旁的書童——眠書。跑到城梯旁，三步兩步的往上面沖。原來你也沒能飛出去嗎？紙鳶。他心底默默問著，即使知道毫無答復的到來。紙鳶拿了回來，他放在掌心。

紙糊的翅膀已經(jīng)被打濕，破了好幾個洞，支架摔壞了?？礃幼优率秋w不起來了。眠書放在手里把玩觀賞一陣，眉頭微蹙著，隨后告訴溫曜，它飛不起來了。溫曜接過殘缺的紙鳶，手中掛著的絲線纏繞在了尾上，他將紙鳶放在了一棵樹下。

“飛不起來了，就好好歇著吧，總比沒了的好?！?/p>

眠書拱手告辭，說是今日的伴玩時間到了，該撤回去了。溫曜撩起衣袍點點頭，眠書改了方才軟軟糯糯的性情，面無表情地說著“回去給城主復命。”瞬間便閃沒了身影。

城主，是啊，城主的命令，他不敢不從，眠書也不敢不從。他是只手遮天的淵城主啊。溫曜只是個小小的王爺，比起來，更應該聽前者的話吧。

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這里吧。溫曜心底暗暗地想，那時候的淵博是個意氣風發(fā)的后起少年，溫曜他自己也是個儒氣十足的名家子弟，兩人相遇。是因為一只紙鳶。

溫曜拉扯著絲線抬頭望著天，不斷收著線，又放出去，看著紙鳶飛的高高的，他心里高興。一只箭矢擊斷了線，紙鳶落了下去，又是一箭，被穿個透。

“誰干的！”

“喲，儒氣十足的溫曜公子原來也會發(fā)火啊?！?/p>

淵博抱臂笑看著他，懷中還有副弓，背上挎著箭筒。

想也不用想是他做的，溫曜自然氣，卻又拿這個“莽夫”無法，淵博笑著拍拍他腦門說他是個小傻子，書呆子，不會生氣。一來二去，有了感情，溫曜偶爾在他面前發(fā)發(fā)小脾氣，多數(shù)時候還是儒雅的很。淵博靠著溫曜的權(quán)利發(fā)展了一方天地，有了勢力，他慢慢厭煩了這個時而乖時而鬧的人。

或許到了后面，溫曜剩的只有鬧。淵博成天在外面喝著花酒，懷里還經(jīng)常抱著小倌。他鬧騰，淵博就給了他一巴掌，讓他安分一點。

“你以前不會打我的?！?/p>

“滾?！?/p>

溫曜笑著點點頭，捂著泛紅的臉乖乖巧巧回了府上，三更時，淵博回來了，滿身的酒氣，脖頸上曖昧的吻痕。溫曜一聲不吭地為他寬衣解帶，這樣的溫曜讓淵博害怕，他翻身壓倒了溫曜，吻著他。求他原諒。溫曜一個字也不說，真像個小傻子。

淵博生了氣，對他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更生氣，掐著他脖子給了他幾巴掌，溫曜沒出聲，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面掉，眼睛里沒有一點神色，淵博扒掉了他的衣服，侵占他身體的每一寸。

淵博囚禁虐待他，溫曜就絕食，撞墻，用著一切能夠自殺的辦法。淵博怕他真想不開，斷了自己的權(quán)勢來源。就送了他一只紙鳶，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讓他出去玩，但是不許他走。溫曜得到紙鳶的時候出奇的乖，討好似的吻著淵博，主動要了一次。這一點讓他很滿意。

警戒放松了，能夠到城門邊上放了。

他袖子里藏著瓦片的碎片，眠書走了以后，他看著不斷黑下來的天，身后的樹搖曳著身姿，樹葉刮的到處都是，在替他哀嘆。

“吧嗒吧嗒?！?/p>

是雨。還是眼淚。

他拿出了瓦片，笑著看著遠方，在脖子上狠狠抹了下去，慢慢栽倒下去。白色的衣袍領(lǐng)口沾染血色，雨水不停的打落下來，紙鳶顫了顫，飛上了天，跌跌撞撞地飛過了城門，一剎那。栽倒在城門外。

在哭啊。天在哭啊。本應該像太陽溫暖別人的溫曜，卻連自己都沒能照顧到，忍氣吞聲隱忍，為了不給其他人帶來麻煩。他選擇死亡。選擇離開淵博。

紙鳶飛啊飛，帶著某個小呆子的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