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璞玉“來了來了，他們回來了?！?/p>

張璞玉歡快地把沈星沉和喬楚生引到臥室，沈詞亞墊著枕頭靠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本相冊正看得仔細。

見他們走進來，沈詞亞微笑著把相冊攤在腿上，朝他們倆招招手，

沈詞亞“你們來了，來這里坐?！?/p>

沈星沉“爸，你最近感覺身體怎么樣？”

沈詞亞“挺好的，感覺也沒那么疼了，昨天還和你媽媽一起去你們開的那家工讀學校看了看。”

沈詞亞的病情愈漸惡化，發(fā)作時疼痛難忍，沈星沉讓林姜開了強效的鎮(zhèn)痛藥，才讓他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寧。

沈星沉“我看了美國那邊最新的相關研究，可以利用放射性核素“鐳”進行放射性治療，能……”

沈詞亞慈愛地笑著摸摸沈星沉的頭，對著喬楚生道，

沈詞亞“我們星沉從小到大看著云淡風輕，什么都不在乎，其實比誰都重情，比誰都容易放不下。”

喬楚生“生養(yǎng)之恩大過天，星沉也是想能多點時間陪陪你們?！?/p>

喬楚生也曾經(jīng)歷過親人離世的痛苦，看著自己的家人因為戰(zhàn)亂和饑荒而死，自己卻不能為力，這種心情想想就很沉重。

沈詞亞“是啊，我這三個兒女都是好孩子，成人成材，你和聽白都能找到自己心儀的另一半，君山也有自己的理想?！?/p>

沈詞亞歇了口氣，繼續(xù)道，

沈詞亞“佛說世人皆苦，唯有自渡，你們能有人陪著你們渡過困難就是最大的運氣，我也能安安心心地去過自己的生活。”

沈星沉“你想去哪？”

沈詞亞“去山水間安身立命，四川的春天來得比上海早一點，你媽媽以前愛騎著馬去藥王谷摘辛夷花，我要再帶她回去看看?！?/p>

沈星沉“那我陪你們一起去?！?/p>

沈詞亞“當父母的不能替你做選擇，也不能陪伴你一生，所以我們總是要學會在某個時候說再見?！?/p>

沈星沉眼眶泛紅幾欲落淚，沈詞亞用手絹給沈星沉擦擦眼角的淚花。

沈詞亞“你找到那個能替你擦眼淚的那個人，爸爸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是時候說再見了，剩下的路就讓我和你媽慢慢地逛?！?/p>

沈詞亞虛弱地仰頭笑看著站在他身后的張璞玉，那種相伴多年的柔情與不舍，讓喬楚生看得都眼眶發(fā)熱，覺得羨慕又難過。

沈詞亞向張璞玉使了個眼神，張璞玉心領神會地非要拉著沈星沉去看看她新買的衣裳。

張璞玉“我做了春天穿的騎馬裝，你快給我看看?！?/p>

沈星沉“真是麻煩，我就勉為其難給你看看好了?！?/p>

張璞玉把沈星沉拉走之后，沈詞亞把手里的相冊遞給喬楚生，他趕緊接了過去，翻開的那一頁是沈星沉小時候的照片。

喬楚生少年時和沈星沉也算有過一面之緣，看著泛黃的照片上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情不自禁地露出淡淡的笑來，

喬楚生“從小到大都一個傲嬌的樣子。“

沈詞亞“楚生啊，若是擺在以前，我是不贊成你們倆在一起的，倒不是我們家自詡清高看不上市井出生的你。”

沈詞亞難受地咳了一下，喬楚生貼心地給他調整了下枕頭的位置，安安靜靜地繼續(xù)聽他說下去，

沈詞亞“而是當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即使不是大富大貴，也可以平平安安?！?/p>

沈詞亞“而你有黑幫的背景，難免會遇到打打殺殺的事情，我不放心她跟著你后面擔驚受怕?！?/p>

喬楚生“我明白……”

喬楚生鄭重地承諾道，

喬楚生“我以前的經(jīng)歷是怎么都抹不掉的，但無論如何我都會盡我全力給星沉一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p>

沈詞亞算是半個讀書人，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欣賞喬楚生輕生死重情誼的真漢子性情。

世道艱難，他的女兒能找到一個她喜歡的，也能一輩子護著她的就足夠了。

沈詞亞“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現(xiàn)在放心地把星沉交給你，你們小兩口以后相伴著走一生，一定要好好的?！?/p>

沈星沉小時候正是沈家落魄之時，他在外四處奔波，沒有時間好好陪她。轉眼間她長成落落大方的小姑娘時，又跟著她二哥遠渡重洋。

從小到大沈詞亞都覺得沒有真正陪伴過她，對此一直心中有愧。

沈詞亞自知大限將至，這次去蜀中應該就是永別，心中雖有千言萬語，最終卻不過這一句叮囑的話。

喬楚生眼神真摯而堅定，沉著聲道，

喬楚生“您放心！我會把她看得比我的命都重要！”

還沒過了正月，沈詞亞和張璞玉就離開了上海，由沈聽白送著去了四川。四川是張璞玉的故鄉(xiāng)，還有不少故舊親戚在那里，也能多有照應。

臨別的月臺上彌漫著火車汽笛的霧氣，林桂生不舍地理理霍震霄的衣領，背過身去拿著手帕拭去眼角的淚，

林桂生“你是我兒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這次我跟你璞玉姨他們一起去四川，那里也是個頤養(yǎng)天年的好地方了。”

林桂生“你想去做什么就盡管去做，等你成功的那天，你老娘我要是還活著就來接我。要是我埋進土里了，那就燒了紙錢告訴我?！?/p>

霍震霄這段時間在外面闖蕩，回來之后林桂生從來不問他做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永遠是最懂他的那個。

霍震霄“哪有你這么咒自己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等我成功了，咱們一起回天津。”

林桂生“臭小子，你是我林桂生的兒子，我這輩子就沒輸過別人，你可別給我丟臉啊！”

霍震霄少年輕狂地爽朗一笑，

霍震霄“你兒子什么時候給你丟過人了？等我?。　?/p>

張璞玉坐在包廂里，從窗口探出頭來，朝沈星沉揮揮手，

張璞玉“我給你留了好東西，偷偷收在你房間里呢，記得去看啊！”

說罷，火車就開始緩緩地開動，沈詞亞對著沈星沉和喬楚生點頭微笑致意，一直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沈星沉下意識地跟著火車走了兩步，被喬楚生一把拉住，緊緊地抱在懷里。

喬楚生“想哭就哭吧……”

沈星沉語帶哭腔，

沈星沉“以后爸爸再也不能替我擦眼淚了……”

喬楚生“所以我才來到你身邊?！?/p>

結婚是一對戀人共患難的開始，從此以后痛苦被他稀釋，愉悅被他分享，他成為那個唯一可以替她擦眼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