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沉結(jié)束完講學,從教學樓里出來時外面正下著連綿細雨,頂著書,撐著傘的學生都是快步走過。
沈星沉一邊撐著傘埋頭走路,一邊想著剛才學生提到的原子核式結(jié)構(gòu)模型的問題,不期然抬傘看路的時候就望見了熟悉的黑色雪弗蘭轎車。
細密的雨幕之中,能模糊地看見仰躺在駕駛座假寐的身影正是喬楚生。
昨晚喬楚生說要來見她,她還以為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他還真的開車從上海來了南京。
上海離南京雖說不遠,但是開車至少也需要半天,尤其是在下著雨的晚上。沈星沉估摸著喬楚生是當時掛了電話之后,直接就開車過來,不久前剛剛到這里。
沈星沉低眉斂眸,眼眶溫熱,再抬起眼時已是毫無異色,慢慢地踱步走了過去,敲了下緊閉的車窗。淺眠的喬楚生立刻睜開了眼,搖下車窗。
沈星沉“這位先生是在等人啊?”
喬楚生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但笑不語,良久才開口道,
喬楚生“我在等喬太太下班啊?!?/p>
沈星沉“所以你就來上海了?我不是說明天就回去了嘛?!?/p>
喬楚生“架不住我想你了啊?!?/p>
想要立刻見到你,無論山有多高,海有多深,路有多遠。
沈星沉細看時才發(fā)現(xiàn)喬楚生的頭發(fā)和襯衫都是半濕的,
沈星沉“你淋雨了?”
喬楚生下意識地看了眼車后座,沈星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后座上放著一捧百合花束,潔白無瑕的花瓣上裹著雨水更顯晶瑩剔透。
喬楚生“忘了帶傘了,下車買花的時候淋了點雨?!?/p>
沈星沉輕哧一笑,
沈星沉“看來我說錯了,你和喬辛夷一樣笨,蠢得沒邊了!”
吳薇薇“沈小姐!”
身后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沈星沉回頭乍一看覺得面生,細想才想起來是剛才來聽她講座的物理系的女學生。
沈星沉“等我一會兒啊。”
沈星沉示意喬楚生把車窗搖上,抬起傘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喬楚生“星沉……”
聽見喬楚生喊她的名字,驟然轉(zhuǎn)過身,喬楚生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一只手按在她的頭頂,把她拉得低下頭,落入一個溫柔眷戀的親吻之中,夾雜著春雨的濕潤與花香的清甜。喬楚生殘存的理智還記著旁邊有人,戀戀不舍地放開沈星沉,
喬楚生“快點啊,我等著你呢!”
沈星沉奶兇奶兇地瞪了喬楚生一眼,曲指抹了下滴在自己鼻尖上的水滴,硬是胡亂地蹭在喬楚生的眉間,
沈星沉“不準把你身上的雨水蹭到我臉上??!”
轉(zhuǎn)身的瞬間卻是笑容清甜,看得等在旁邊的吳薇薇不好意思起來,沒想到自己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吳薇薇“沈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吳薇薇氣質(zhì)婉約,長相清秀,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旗袍,看著還有幾分江南水鄉(xiāng)女子的柔美。
沈星沉“你叫吳薇薇對吧?”
吳薇薇有些羞澀地笑起來,
吳薇薇“沒想到您居然記得我……”
沈星沉“那么大的教室里,清一色的坐的全是男學生,不注意到你這么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學生都很難?!?/p>
吳薇薇“如果站在講臺上的同樣是一位女性物理學家,那我就不會顯得那么突兀了。”
吳薇薇追著沈星沉出來,就是想問問她對于原子行星結(jié)構(gòu)模型的看法,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談了有半個多小時。
吳薇薇“沈小姐,我的導師是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學生,他給我講了許多關(guān)于居里夫人的事情,您覺得世界上有可能再出一位居里夫人嗎?”
沈星沉回身忘了眼喬楚生的方向,他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自己的袖扣,感受到沈星沉望過來的視線,抬頭朝她挑眉一笑。
沈星沉“至少你現(xiàn)在喊我沈小姐,而不是喬太太,這就足以證明不是女性不能在自然科學上有所造詣?!?/p>
沈星沉“而是時代沒有給予女性同等的機遇,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證明這個觀點的正確性。”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從沈星沉口中說出來,吳薇薇依然覺得很受鼓舞,笑著向她道謝告別。
沈星沉看著吳薇薇身影漸行漸遠,收回視線快步走到喬楚生的車旁,拉開車門,收起雨傘,快速地躲進車里。
喬楚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喬楚生“講完了?怎么這么長時間???”
沈星沉“她提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沈星沉伸手去夠車后座的百合花,喬楚生伸手攔了下來。
喬楚生“你不是過敏嘛!”
喬楚生記得很清楚,當時婚禮上他送了沈星沉一枝百合花,她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沈星沉“你知道干嘛還要買?”
喬楚生“抵不過你喜歡啊,買著擺得遠遠的,看看就行?!?/p>
喬楚生搖頭無奈地一笑,覺得自己媳婦在某些方面實在有些讓人頭疼。明明容易牙疼,還是嗜甜如命;明明對百合花過敏,還是愿意多看兩眼。
喬楚生打響發(fā)動機,轉(zhuǎn)頭問道,
喬楚生“你住的賓館在哪?把行李帶上,咱們回家!”
沈星沉輕透明凈的眼定定地盯著喬楚生沒有回答,喬楚生再回過頭她還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和眼神。
喬楚生奇怪地抹了下鼻尖,
喬楚生“一直盯著我干嘛?”
沈星沉“揚子飯店,不過……得等一會再回去,我要看會書。”
喬楚生“看什么書啊,咱回家看不行???”
沈星沉斬釘截鐵地搖搖頭,
沈星沉“不行!”
喬楚生無奈妥協(xié),只好先陪著沈星沉回飯店。沈星沉還真就翻出了一本書來,煞有其事地攤在桌上,拉開桌上的臺燈。
喬楚生“你看書拉窗簾干嘛?”
喬楚生見沈星沉拉上窗簾,原本明亮的房間里陡然只剩下臺燈暗淡的光源。
沈星沉“外面的光太亮了。”
閑著沒事做的喬楚生靠在枕頭上,看著沈星沉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看書,久久才翻動一頁。
沈星沉“你眼睛的光打擾到我了!”
沈星沉聲音又輕又低,喬楚生還是聽得清楚,翻了個身背對著她合上眼,
喬楚生“看來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天天得供著你這個小祖宗!”
在這樣安靜黑暗的環(huán)境中,喬楚生剛閉上眼,疲倦困頓感就襲來,不消一會已經(jīng)睡了過去。
喬楚生呼吸逾重,好夢正酣,一直沉浸在書中的沈星沉悄悄把視線移了過去,入神地看著喬楚生有許久,才回過神繼續(xù)看書上的插圖。
喬楚生熬了一夜開車來的南京,不過略微打了個盹就醒了過來,翻身一看正對上沈星沉恬靜的睡顏。
估計是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喬楚生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剛拿掉沈星沉手上的鋼筆,沒想到她已經(jīng)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嘟囔著,
沈星沉“你醒了?我們回去吧……“
喬楚生動作輕柔地刮了下沈星沉被書頁壓出紅印的臉頰,笑道,
喬楚生“你的書看完了?”
沈星沉“路上看好了,反正也只是小說。”
只不過是為了讓喬楚生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上一覺,隨口編了一個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