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德顫了一下:“奴才愚笨,不知皇上何意?”
皇上接過熱茶淺嘗一口:“不得不說,玉芬確是忠仆?!?/p>
他怎會不知,玉芬的供詞經(jīng)不起推敲,即便她有再大的恨,一個宮女,哪來天大的本事策劃這許多事。
但玉芬既肯一口認下,他也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能證明這些事與淑妃有關,只能借玉芬敲打敲打淑妃,讓她別生出別的惡毒心思。
淑妃渾渾噩噩被簇擁著回了宮,當夜便被白日里的情形嚇得噩夢連連。第二日便起了熱,昏昏沉沉下不來床。
這邊修凌浩派人將藥送入鶴櫻宮給修元夕服下,當日她便蘇醒。王琮連忙派人通知皇上,皇上趕來驚喜得賜了許多珍寶給修元夕。
四皇子修曾毅直奔靜怡宮,眉梢?guī)驳洛骸澳稿伤闶鞘氐迷崎_見月明。”
德妃拉過修曾毅坐下:“毅兒放心,你想要的,母妃會一樣一樣給你掙到手?!?/p>
修曾毅端起熱茶淺嘗一口:“不過這次竟讓淑妃逃掉,母妃如今與她一同協(xié)理六宮,她母族強盛,母妃可要萬分小心。”
德妃撫著指尖金絲護甲,無所謂道:“無礙,剛出了這樣的事,淑妃定是要老實一段時間的?!?/p>
修元夕醒來后第二日,皇上便下旨,寧才人洗脫毒害先皇后嫌疑,恢復貴妃之位,解除禁足。且寧貴妃已懷有龍嗣,特讓其搬入養(yǎng)心殿養(yǎng)胎。
一時間后宮嘩然,各宮嬪妃滿是嫉妒卻無可奈何?;噬蠈⑷私尤腽B(yǎng)心殿,即便她們再不甘,手也伸不進養(yǎng)心殿。一個個只得求神拜佛祈求寧貴妃這一胎保不住,她們清楚,后宮多年不添龍子,若寧貴妃這次平安生產(chǎn),那中宮空懸之位便非寧貴妃莫屬了。
待一切塵埃落定后,戴媛才得知修元夕中毒的事。修海東當晚去找她:“阿媛,我有意瞞你,我知你會問我為何,我只是……”
“只是不想讓我擔憂?”戴媛打斷他:“你不必說,我都明白?;蕦m是何處,即便我知道了也不能如何,我雖是皇上御賜的公主,但宮門也不是我說進便進的。況且修元夕是被人下毒,我一個外人如何能去看她?!?/p>
修海東愧疚道:“不論如何,始終是我騙了你。”
戴媛?lián)u搖頭:“這種事不必愧疚,你我都無可奈何,無可奈何之事,不必過分怪罪自己?!?/p>
修海東伸手撫上戴媛額角瘢痕:“我倒是希望你怨我,但我也知你心思通透,并非會做小女子嗔怪之態(tài),挺好?!边@樣才是她,才是他愛上的戴媛。
戴媛第二日一早便被翠玉叫醒:“公主,府里傳來消息,老太爺去了?!?/p>
戴媛只點了點頭,桑齊早就說老太爺不行了,能堅持這幾個月已是大限。她的手臂好的差不多,原本打算回軍營去,如今怕是又要耽擱。
戴媛一身素衣回到戴府,舉目四望滿目縞素,戴府眾人跪在靈堂,一個個哭得凄慘。戴伯宇見戴媛回來了,眼眶還紅著卻冷聲道:“我當你做了公主,身份尊貴不同往日,不會回來了?!?/p>
戴媛只覺戴伯宇越來越無理取鬧,本不欲口舌之爭,但戴伯宇總是如此咄咄逼人,便沒必要相讓:“父親若不想讓我回來,戴府若不待見我,我這便走?!?/p>
戴夏月戚戚然道:“三妹說的這是什么話,如今祖父仙去,府中上下一片哀痛,父親更是心如刀絞,這時還爭什么高低?祖父向來疼愛晚輩,纏綿病榻數(shù)月三妹卻不曾來探望一次。父親心情悲痛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三妹便如此錙銖必較嗎?”
戴媛心無漣漪,疼愛晚輩?老太爺和老夫人疼愛的晚輩向來只有她一個,小小年紀道德綁架倒是玩的挺溜。
戴雪晴瞪了戴夏月一眼,不饒人道:“阿媛受傷可有人關心過?父親在同阿媛說話,什么時候輪到你插嘴?”
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面,怒道:“住口!老太爺剛駕鶴西去,你們卻在這里大呼小叫,像什么樣子!”而后對張姝惠怒目而視:“這就是你教養(yǎng)出來的好女兒,這樣的日子也沒一分規(guī)矩?!?/p>
張姝惠紅著臉連忙拉著戴媛下跪,給故去的老太爺磕頭。
按規(guī)矩老太爺?shù)氖硪l`三日,府中子女皆要跪靈。但不用一直跪著,靈堂只要有人跪靈,便可以回各自房間休息片刻。夜里要有人守靈,一般是兒子與兒媳。
但老夫人故意刁難戴媛,說戴媛常年不在府中,即便回來了也未在老太爺跟前盡過孝。所以便讓戴媛一直跪在靈堂,夜里也由戴媛守靈。
戴伯宇沒意見,張姝惠也未與老夫人爭,覺得戴媛跪靈三日沒什么大不了,她確實未曾在老太爺跟前盡過孝。
戴雪晴與戴晟睿的話在府中并無份量,老夫人與戴伯宇夫婦只當她們是小孩子,并不聽她們的請求。
無法,戴雪晴與戴晟睿只好陪著戴媛跪靈。夜里陰風惻惻,戴雪晴搓著手臂:“阿媛餓嗎,我給阿媛找些吃食來。”
戴雪晴心里明白,老夫人故意為難戴媛,所以連食水也不給戴媛。她們因有戴媛守靈,故而心安理得的在飯廳吃了飯。而她回來才發(fā)現(xiàn),戴媛一整日水米未進。
戴雪晴走后,戴晟睿出聲道:“阿媛若是累了便坐一旁歇會,守靈也不必一直跪著?!?/p>
戴媛?lián)u頭,她的腿早就麻了,但她不能休息。老夫人有意刁難,但她終究是長輩。東臨朝皇上以仁孝治國,舉國上下皆效仿之,她若在這事上讓人抓住把柄,那以后軍營怕是去不了了。
戴晟睿似乎也明白戴媛心中所想,于是便又去拿了幾張軟墊給戴媛,讓她跪著不至于那么難受。
戴雪晴端了熱騰騰的魚粥:“阿媛快吃些東西,別餓壞了。”說著便舀起一勺吹涼了喂給戴媛,戴媛覺得不自在,接過手想自己吃,卻被戴雪晴拒絕:“你手臂剛好,還是我來吧?!?/p>
戴媛將一碗魚粥吃完,戴雪晴又像照顧小孩子般,掏出帕子給戴媛擦嘴。
戴晟睿就跪在戴媛身后,白燭跳躍的火焰映照著他的側(cè)臉,分不清是愧疚還是心疼:“若我是阿媛的兄長多好?!?/p>
他若為長,祖父母不會因母親連生兩胎女兒而為難她,更不會因戴媛是女孩而厭惡她。她也可以在父母膝下長大,祖母如今不會過多為難她,父親也不會對她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