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上手碰了孩子的臉頰，睡得很香。

觀南與予澄進來的時候，兩個孩子失了擔心。玄凌揮揮手，兩人走過去，朱韶看著長女眼眶還是紅潤，忍不住伸手將她入懷：“這是怎么了，母妃的觀南怎么委屈了呢？”

玄凌含了一蓄欣慰：“這丫頭擔心你，如是你給我朕一雙好兒女。觀南作為朕的愛女，是弟弟妹妹的榜樣；澄兒雖是弟弟，可是知道一個男人的責任，如今又為朕添了龍鳳呈祥。”

五皇子賜名予潤，六帝姬賜名望紊即朝翮帝姬。

剛生產(chǎn)過后，自然不能下榻。只是沒想到皇后會親自前來，皇后身份矜貴，向來不輕易到嬪妃宮中。想起封了貴妃后，皇后明里暗里的試探，朱韶只覺得不像好事。

皇后著一身紅羅蹙金旋彩飛鳳吉服，在金掐玉赤金雙頭曲鳳步搖的奪目珠光中容色可親，仿佛歡喜不盡的樣子。然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迫人母儀，教人不敢小視。

“還未恭喜妹妹，喜得一雙兒女啊?！被屎蟀摧叿謶撬谋斫悖瑔韭暶妹貌o不妥。

與皇后的鄭重和威儀相比，正在養(yǎng)息的朱韶自然是容儀清減，不過是一襲梨花白素錦寢衣，頭上釵環(huán)幾近于無，只簪著幾朵藍銀珠花作點綴：“臣妾如何敢當，多得皇后庇佑才是。”

皇后親親熱熱拉過她的手道：“身上可覺著好些了？生養(yǎng)孩子雖比不得旁的，也是在鬼門關(guān)上走一圈的事，肅貴妃可要好好養(yǎng)息著，來日才好繼續(xù)服侍皇上。”說罷又問如今吃著什么湯藥，用些什么滋補之物，事無巨細皆關(guān)懷備至。

玄凌本只淡然聽著，不發(fā)一言，忽然淡淡一笑，似喜非喜看著皇后道：“皇后這話若有心問一問太醫(yī)豈不是比問如是更來的清楚，倒費她說話的精神?！?/p>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笑得燦爛若花，對玄凌的話仿若絲毫不以為意，只笑吟吟道：“太醫(yī)歸太醫(yī)，臣妾身為皇后為皇上打理后宮之事，理應關(guān)懷嬪妃?！?/p>

皇后的話自矜身份，說得滴水不漏，朱韶不覺看了玄凌一眼，輕輕道：“多謝皇后關(guān)愛?！?/p>

玄凌隨手舀一舀擱在跟前的銀耳甜湯，伏措知道規(guī)矩端來一碗同樣的。

皇后側(cè)身自朱漆五福捧壽盤中端起纏花瑪瑙盞，手指上的九曲金環(huán)嵌寶甲套與之觸碰有聲，玎玲悅耳?；屎蠓揭艘簧自诳谥?，用螺子黛描得極細的秀眉微微蹙起，慢慢咽下了才問：“銀耳煮的很軟和，怎地味道這樣淡？”

朱韶不覺訝然，看向伏措：：“不曾放糖么？”

伏措屈一屈膝，道：“放了的。這甜湯和方才皇上所飲是同一鍋燉的，以新鮮蜂蜜混了綿白糖和棗泥入味?！?/p>

將纏花瑪瑙盞往身邊高幾上一擱，手上一彎嵌明鉆海水藍剛玉鐲晃得如碧波蕩漾，光芒璀璨?；屎蠛皖亹偵男σ饫飵е鴰追殖林囊馕叮氨緦m倒也罷了，只是皇上一向喜食甜湯，本宮只是擔心皇上的口味?！?/p>

可見，皇后這一趟來的驚心啊。朱韶扶了扶胸口望著玄凌道：“是臣妾不當心?！?/p>

玄凌也不多話，只從皇后盞中舀了一點抿了抿，笑容如天際浮光揮灑四落，“已經(jīng)足夠清甜，比在別處重糖的更好，朕方才可足足吃了一盞呢?！彼D(zhuǎn)首看向皇后，不以為意道：“總在旁處吃那樣甜的東西，也是膩足了?！?/p>

皇后有瞬間的尷尬，旋即笑起來，“皇上喜歡才是最要緊的，還是貴妃細心。”

如此閑話幾句，皇后起身道：“只顧說話了，原是想著來看看小皇子與小帝姬的，說起來本宮還沒瞧過一眼呢?！?/p>

玄凌聽到孩子便已眉開眼笑，道：“乳母正在偏殿抱著玩呢。朕方才才從太后處帶回來。你是他們的嫡母，正要去看看才好?！?/p>

皇后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臣妾也沒有旁的可給這雙孩子，倒是從前姐姐在時有幾塊上好的羊脂玉給了臣妾，臣妾已經(jīng)叫工匠連夜趕工，制成一雙玲瓏玉璧給兩個孩子保平安用?！?/p>

玄凌的目光有幾分凝滯，他原本劍眉星目，此時那星也如籠了濕潤的霧氣一般，溟濛而黯淡，不覺道：“純元她……”然而也不過一瞬，他已然笑道：“她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給孩子用也好。倒是你舍得?！?/p>

皇后低低垂下眼簾，驚心描摹過的長睫覆下寧和而深沉的影子，連那笑意也逐漸深了，仿佛匿進了唇角的細紋里，“姐姐留給臣妾的念想之物不少，臣妾時不時拿出來細看一番，也是姐妹間的情分?！?/p>

玄凌深以為然，“這個是自然的?！彼匆豢椿屎?，頗有歉疚之色，“朕也數(shù)月不曾去看望皇后了?！?/p>

皇后的唇角微微一搐，很快泯滅了眼中一抹淺淡的無奈之色，從容道：“臣妾已然人老珠黃，遠不及年輕的妃嬪們體健適宜生育，皇上閑暇時可多去昌妃處走走，再不然敬翌夫人也還算不得很老。”

皇后說到此處，有意無意地停頓了一下。朱韶旋即明白，不由心中冷笑，接口道：“皇后說得極是，臣妾都尚在月中，不便服侍皇上，許多年輕姊妹如周容華、劉德儀、福嬪她們都是好的?！?/p>

下意識地躊躇，然而很快笑道：“敬翌夫人與昌妃都好，連安昭儀處也可常去走走?！?/p>

玄凌澹然轉(zhuǎn)首，“你還不知道——安氏吃傷了東西，嗓子已然倒了?！彼H為惋惜，“真是可惜，只怕再不能唱了?！?/p>

朱韶掩下心驚，看來生產(chǎn)到讓人鉆了空子，來不及多想現(xiàn)下的皇后以及她提到的那個人，都叫她惡心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