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韶上前忙扶住站也站不定的昌妃，驚道：“昌妃怎么了？”

昌妃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氣懸在鼻中涌出涌進，整個人幾乎透不過氣來。瓊脂嚇得面色蒼白，倒也還有些鎮(zhèn)定，忙從昌妃衣帶環(huán)佩上取下一個小小的鴛鴦如意荷包來遞到她鼻尖，急道：“小姐快深深吸兩口?！?/p>

隱隱聞得有一縷薄荷清涼的氣息，更兼一點藥草香氣，昌妃深深吸了兩口，神色微微好轉(zhuǎn)，瓊脂忙叫兩個力大的宮女扶了上輦，急急往燕禧殿去。

燕禧殿在上林苑風光曼妙處，周圍疏疏朗朗，滿宮內(nèi)外只不見半株柳樹、合歡、梧桐等易飛絮的樹木，唯有一帶清泉淙淙繞宮苑而過，倒也雅靜。殿外遍植牡丹芍藥一類富貴之花，正殿高大深遠，富麗氣象不遜于當日華妃的宓秀宮，三進深殿前花臺下，疏疏地種了一些時新花草。兩列蝴蝶蘭夾雜著幾行避煙草與蘼草開得如彩蝶飛霧一般，倒也靈動。

昌妃狼狽而歸，早有貼身宮人遠遠迎了上來扶進殿坐下，外頭瓊脂已催著道：“把蝙蝠湯進了來！”

話音未落，卻見一碗熱騰騰地略帶土腥味的湯藥端了上來，藥汁中隱隱有葷腥氣味。瓊脂利索地服侍花容失色的胡昭儀飲下，又從梳妝臺下的小屜子里摸出兩丸烏色的丸藥一同服了，叫小宮女點了薄荷油滴進香爐里。

瓊脂指揮有度，井然有序，竟像是做得極熟了一般。待得一番功夫做完，胡昭儀已經(jīng)緩過了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氣息艱難，而素日伺候昌妃的太醫(yī)井如良亦到了，匆匆向我福了一福，為昌妃把過脈方才松了口氣，笑道：“虧得姑姑警醒照料，娘娘已無大礙了?！?/p>

瓊脂臉上緩緩綻開笑意來，撫著胸道：“也虧得井太醫(yī)好脈息，新用的方子很見效呢?！?/p>

井太醫(yī)道：“尚好。這藥物得往冷宮處尋得，倒也不算太難。只是這個季節(jié)，娘娘更要好生保養(yǎng)?！?/p>

朱韶吟吟一笑，“看得本宮心驚肉跳，幸好昭儀無礙，只不知是什么病？發(fā)作起來這般厲害?！?/p>

瓊脂深深一福，滿面堆笑，“多謝貴妃娘娘關(guān)懷，今日若無娘娘，恐怕沒那么便利手腳送小姐回來。小姐這本是胎里帶來的弱癥，自小就有的舊疾，奴婢伺候慣了，倒也不怕?！?/p>

曉得瓊脂不愿多說，井如良亦一字不提，當下亦只笑著安慰道：“本來舊疾發(fā)作，本宮不該來此添亂，只是不忍袖手旁觀。既然昭儀無妨，本宮也可安心離去。昌妃好好歇著罷?！?/p>

瓊脂含笑謝過，隨手從架子上取下一件平金青鸞外裳罩在胡昭儀身上，扶她入內(nèi)。

殿內(nèi)不似外頭春日明媚，一陣穿堂風過，一個眼錯，恍惚見她被風吹起的孔雀藍外裳上用七色絲線繡著的一只神采飛揚的彩翟，錦繡團簇的倒像一只鳳凰。

在瓊脂回頭前，朱韶帶著人伏措走了出去。嘴角的笑意再深不過，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大事呢。

夜晚，聞著殿中的清香，伏措笑著走回來，身上還沾了幾分鳳儀宮的果香：“娘娘，成了。”

“那便看好戲吧?！?/p>

朱韶不怎么在意，隨便的揮揮了帕子：“打聽清楚了？昌妃的病癥是什么？”

“是哮喘。井如良是晉康翁主府里薦來的人，一向口風極緊。只是哮喘之人不得見飛絮，常隨身佩帶薄荷救急，她殿外所種避煙草與蘼草，所服的蝙蝠湯，皆是民間偏方中常用來抑制哮喘之物?！?/p>

“生養(yǎng)在富貴里，又有太醫(yī)保姆這么細心照顧，大約不打緊的。只是這病在春天最易發(fā)作，若不留神，也是要命的?！?/p>

朱韶點點頭，沒有說下去。

事情發(fā)生在三日后，皇后問罪昌妃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繡了鳳凰圖案，此刻昌妃正在昭陽殿中。

朱韶聞了聞清香：“走吧，去趟昭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