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宛柏嫻就從來不是一個能忍的人,從前就算是那王氏的家人逼到家里她不得不讓翩哲納了那女人為妾,就算她不得不為自己的男人考慮而退一步,那她也是極盡羞辱了那個女人更是讓王家滿門蒙了羞。如今,她的女兒,她的孩子被人凌虐,這一仇她等了五年才稍稍報了一點點,這不是她的性子。
其實不只是綰兒,換成她的任何一個孩子,只要是被人欺負了她都會極盡一切去報仇。她再怎么是大家閨秀再怎么是一家主母、忠烈之后那也敵不過自己是母親,她是最普通不過的母親,她也會在孩子受到傷害的時候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打擊敵人。
翩哲一次又一次的想殺了顧衍,一次又一次心疼自己的女兒。綰兒那假裝堅強的樣子讓他的心像油煎一樣,他眼看著女兒從當年半死不活的樣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雖然表面上看著沒什么事,但他知道綰兒的生不如死,無奈的事情就是即使他知道但他也沒有辦法為女兒做一點點主,哪怕是一點點呢!柏兒說得對,那件事,那個刺青那件事一旦被翻出來了,綰兒最后的遮羞布也就被撕開了。所以他只能忍著,一次一次哪怕自己痛哭流涕他也必須把這件事壓在心底里。
這一對最普通的心疼女兒的父母在皇帝挑釁他們試圖將女兒帶走的時候,心生一計。他們殺不了皇帝,毀不了顧家的江山,那他們就將那罪魁禍首推下萬劫不復(fù)之地,他們好好的綰兒曾今被皇家的人傷害成那副樣子。所以,皇帝、長公主、陳玉一個都跑不了,他們兩個要一個一個收拾,一個一個慢慢折磨。
悵綰絲毫不知道宗祠里發(fā)生的事情,天亮之后就匆匆出了府門。還特意讓人邀請顧衍,說日出之后請他去南郊看戲。
時南郊
悵綰身后有人押著長公主和陳玉。
一夜未眠,翻來覆去的她想了很多,好好的京都城里怎么就會流傳爹娘不和的消息。那個時候就連姑蘇城里都被大嫂嫂封鎖了消息,距離姑蘇那么遠的京都到底是怎么傳出這種消息的。
入門就看見王氏在院子里舂米,一旁還有個婆子動輒打罵。那婆子看見悵綰來了就上前迎了一迎“姑娘來了?今日您是要自己動手?”
身后的王氏聽到那句姑娘來了之后身子就哆嗦了一下。當日翩悵綰把她送到這個地方之后她可謂是掉到煉獄里了,她就不明白,宛柏嫻自己看著也不像一個多殘忍的人,怎么生的兒子女兒一個賽一個的慘無人道。
這些年只要他們兄妹幾個有一點點不順意便會來南郊對著她發(fā)泄。可是發(fā)泄歸發(fā)泄,每次的方法還不一樣,什么貓刑、獸咬、梳洗他們都對自己用過,但是最絕望的是他們很會把握分寸,每次都會在自己半死不活的時候停下來,然后醫(yī)治自己以待下次。而他們不來的時候就是會讓這婆子安排自己,舂米什么的對她來說反倒是一種最輕的責(zé)罰。
悵綰看了一眼王氏,又回過頭來對那婆子“今日又給你送兩個人來?!睈澗U走到院子中間,尋了個木樁坐下,打量著王氏。
在王氏被悵綰看到發(fā)毛的時候大門打開,悵綰抬頭看去,卻是幾位兄嫂。
翩珹率先開口“家里放心不下你,我們幾個來看看。綰綰,爹爹說了這一次你要是在輕易放過罪有應(yīng)得之人,他可是會生氣的。無論是為了娘親還是你自己,翩家的女兒該討一討公道了?!?/p>
聽完這話王氏又是一哆嗦,抬頭就看向了長公主和陳玉,又看了看悵綰。
悵綰嘴角微揚“不會了,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了?!?/p>
“我聽說了一件事?!睈澗U讓哥哥們坐下之后開口卻是對著王氏“五年前京都盛傳我爹爹娘親離心離德,要和離。這事兒和你有關(guān)系嗎?”
王氏滿眼驚恐的看著悵綰,半息之后移開自己的目光“不,我不知道?!?/p>
悵綰面露煩躁逼近一步“真的不知道?當年你找上門來之后的事我大嫂嫂封鎖了全部消息,姑蘇城里都沒有幾個知道的,京都又是怎么瘋傳這話的?”悵綰說著上手掐著她的下顎,逼她和自己對視“你沒有玷污過我爹爹娘親的感情?你沒有放消息出去?你沒有算計我娘親?”
對悵綰來說爹爹和娘親的此志不渝是她的全部信仰,是她的神往,是她見過最干凈、美好的東西。她不允許有人給這段情抹黑,那是爹娘的東西,必須是高潔的。
王氏突然跟瘋了一樣沖著悵綰破口開喊“算計?玷污?那是宛柏嫻那個賤人先羞辱我的。當年如果她安安分分的讓我進你翩家的門,我就不會有后面的悲劇。她呢?她干了什么!翩悵綰,你別被你娘親那副狐貍精樣子迷惑了。她就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一面告訴所有人同意我進門,一面八抬大轎、三禮六聘的讓整個京都城都知道我要做你爹的通房。你爹被她的樣子迷惑,被她狐媚。就連你,你們,你們也被她迷惑了。仔細想想她明明有法子不讓我進門,可為什么非要讓你們查出真相。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賤人咎由自取,我的所作不過是收一點點利息罷了!”
此時悵綰幾個人的臉色黑到不能再黑,翩珹三人二話不說上前將人打了一頓。王氏幾番昏死過去卻又被打醒。悵綰咂咂舌“孟婆,你最近心慈手軟了呀!她都敢當著我的面罵我娘親了?!?/p>
孟婆,早年悵綰救的一個婆子。一家老小遭人殺害,而后整個人就精神失?;蛘哒f是產(chǎn)生了一種變態(tài)的報復(fù)心理,除了悵綰的話誰的話都不聽,所以悵綰將王氏送來了這里。
孟婆聽到悵綰的話知道悵綰動氣了,直道“姑娘贖罪,我實在不知她為何突然這樣了,要不姑娘先責(zé)罰我,你先消氣好不好?這個賤人我來處理?!闭f完就從翩珹他們那里將人要出來,開始了新一輪的虐打。
一旁的長公主膽都嚇破了,腿肚子抽著筋,直接跌倒在地上。翩悵綰竟然這么恐怖,這么殘忍。那女人不過是罵了她娘親兩句就被打成這樣了,那她可是直接對宛柏嫻動了刀??!現(xiàn)在她突然不怕死了,她更怕在翩悵綰手里死,死不得,活,活不得。陳玉倒是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這些年在死牢里她什么樣的苦沒吃過。
顧衍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那一地的血和那個有人形卻無人樣的王氏讓顧衍心頭大驚。當然最讓他心驚的是悵綰。悵綰今日一身血紅的衣裙,朱砂色的口脂黑色的眼脂,頭發(fā)隨意的披散著,看起來活脫脫像極了女鬼。同樣大吃一驚的還有同來的四妃,饒是她們再了解悵綰,也不會想到有一日能看見這個打扮的悵綰。
悵綰看見顧衍慢慢走近自己,俯身大拜而后開口“你一直都覺得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無情無義,那是因為你壓根兒就不明白我經(jīng)歷了什么。即使元同都同你說了,你也并沒有真正體會到我的傷痛。當然我從來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愧疚,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有些事情是一生的烙印,洗不掉抹不去,就算割肉剔骨也會留下傷疤來。今日過后你若還能像從前那般看我,我便承認我錯了,再不與你生死決裂?!?/p>
悵綰沒有理會顧衍后面說的話,只是自顧的告訴三個哥哥讓他們離開。她不想讓他看見接下來的自己,不是不要愿意讓他們看到慘絕人寰的自己,而是不愿意讓他們看到曾今的自己經(jīng)歷了些什么。
兄弟三人不愿意離開,悵綰不愿意他們留下,無奈之下翩瑋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我們都留下,要么讓你三個嫂嫂留下陪你,你自己選。”自從翩瑋打了悵綰一巴掌之后悵綰對這個哥哥有了些稍稍的畏懼,只能答應(yīng)。由人轉(zhuǎn)述總比自己直觀而得的心疼少一點。
最后留下來的是悵綰主仆三人,顧衍主仆三人,四妃,三個嫂嫂,孟婆以及長公主三人。
悵綰深吸一口氣,走向長公主,手里拿著一根軟鞭開始單方面的抽打,起初悵綰打的毫無感情,抽著抽著她就想起了自己在坤寧殿里被顧衍從寢殿里打到正殿上,顧衍抽著自己還吩咐陳玉往自己身上潑辣椒水,那個時候自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的,只能受著。
悵綰想著打著,就像發(fā)了瘋一樣,一句話不說只是抽著,眼里的淚也一滴一滴的掉。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當年的自己還是那些傷,或者是自己這么多年的不人不鬼。
其實奈兒也算命大的,當年自己每天都被打成那副模樣,奈兒依舊好好的活了下來,甚至自己沒有因為奈兒而有任何不適,如果不是那一碗紅花,或許奈兒是能活下來的。
顧衍欲上前制止,卻被悵綰厲聲喝道“你說的將這人交給我,君無戲言!你若敢上前,我今日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悵綰打累了便吩咐人拿了烙鐵來,同樣的位置,悵綰親自給長公主烙了個字“穢”,那一個字烙下去的時候長公主整個人昏死過去了,顧衍只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暗了,是他親自把姐姐推到了這個境地,是他毀了姐姐的一生,姐姐,其實她也是很愛自己,她是為了他顧衍才把自己逼成這樣的。小時候姐姐也會帶他偷跑出去玩兒的,也會在他成宿成宿的看書的時候哭求父皇讓他休息,他怎么就忍心讓姐姐淪落至此。
而四妃此時卻是大仇得報的欣喜,這么多年從她們嫁給顧衍的時候,長公主就瞧不起她們。極盡一個大姑姐的威風(fēng)沒少拿她們幾個立規(guī)矩,多少次鬧的她們丟了顏面,長公主仗著自己是皇帝的姐姐就把她們的尊嚴扔在腳底下踐踏。所以,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當然,她們還有心疼,對悵綰當日所有遭遇的心疼。
那個烙印是因為顧麟劍,是因為他們,悵綰才會被烙上那一輩子的恥辱。
悵綰此刻就像地獄里審問的死神一樣,繼續(xù)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