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嵐聽聞后連忙離開坐席走上前去，對著皇后施施然跪倒，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

“兒臣葉嵐拜見母后，愿母后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p>

一旁侍女遞過茶盞，葉嵐接過呈在皇后面前，青蔥般的玉手在瓷杯的映襯下更加白皙。

皇后欣慰地笑笑，似是微不可查地嘆口氣：“有勞太子妃了?！?/p>

端起茶盞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然后將手輕輕覆在葉嵐手上，葉嵐像觸電似的一驚。那雙屬于皇后的手，雖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卻飽經(jīng)風(fēng)霜，褪去了它應(yīng)有的光澤。

“這是將要送給本宮兒媳的玉鐲，你收下?！?/p>

皇后輕輕拉過葉嵐的手，輕柔的動作中隱約透露著憐惜，眼中的慈愛似要盈滿溢出。葉嵐有些受寵若驚，任憑皇后摩挲著她的纖纖玉指端詳，又慢慢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去吧，希望你今后能盡心輔佐太子?！?/p>

“謝母后。”

皇后依舊端莊地微笑，目送著葉嵐回席。

接下來的送禮環(huán)節(jié)，葉嵐代表太子府送上玉如意一尊，皇后笑容可掬。

張沐代表康王府送上名家字畫，皇后戴著禮節(jié)性的微笑，不置一言。

甘寧代表英國公府送上百壽圖一幅，皇后笑逐顏開，還和自己侄子調(diào)侃了兩句。

張瑩贈上一株千年人參，順便和自己的母后撒了嬌。

輪到攝政王府獻上禮物，攝政王因事務(wù)繁忙而未能親自到場，所以由妹妹上官竹代替出席。

“臣女上官竹見過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婷婷玉立的少女離開坐席走到大殿中央，翩翩跪倒稽首。

攝政王府的禮物是三尺高的白玉珊瑚，在大門透露進的光線下宛若透明，純潔無瑕不含一絲雜質(zhì)。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轉(zhuǎn)向少女。

“是曦妹妹的女兒嗎？”

許是之前未見過，皇后細細打量了一下少女。上官竹不卑不亢地接受著皇后的目光，應(yīng)了句：“是?！?/p>

“過來，讓本宮看看?！?/p>

上官竹乖巧地跪在皇后面前，皇后撫摸著上官竹的雙手，眼中閃過一絲暗芒。雖表面不會注意到她手的異樣，但一雙正值花季稚氣未脫的手卻布滿了硬殼般的繭子——那是她長期為人做苦力的象征。

“苦了這孩子了?！陛p輕嘆了口氣。

上官竹微微頷首，聲音柔和：“謝皇后娘娘掛念，臣女不才，想為皇后娘娘獻舞一支?！?/p>

“準(zhǔn)?！?/p>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伴隨著琴聲的悠揚，換好霓裳的少女在眾人矚目下走進大殿。曼妙的女子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仿佛從夢境走來。

她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玉袖生風(fēng)，典雅矯健。樂聲清泠于耳畔，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的明月，如荷葉間的圓露，如花間飛舞的蝴蝶。

清麗幽雅，超塵脫俗。

她用細碎的舞步，婉轉(zhuǎn)的音階，演繹著曲中的離合悲歡。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p>

“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p>

“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p>

《琵琶行》中有云：“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p>

正當(dāng)眾人看得入迷，琴聲卻戛然而止。上官竹尷尬地維持著剛剛的舞步，站在殿中不知如何收場。

負責(zé)撫琴的樂師呆呆地看著手中斷掉的琴弦，緩過神來急忙驚恐地跪在地上磕頭：“皇后娘娘饒命，上官小姐饒命啊！”

皇后面露不悅之色，但還是維持著端莊的儀態(tài)：“下去吧，看來今天的舞是看不成了，有勞上官小姐的一片苦心?！?/p>

上官竹默默地行了一禮，正要回坐席，一道溫潤的男聲突然響了起來。

“如此好的一支舞蹈，就這樣不了了之，太可惜了。”

正是甘寧。

甘寧此時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上官竹身旁，含笑脈脈：“如果皇后娘娘和上官小姐不介意的話，臣愿為舞伴曲?！?/p>

皇后點點頭：“不知上官小姐意下如何？”

上官竹轉(zhuǎn)頭看著甘寧，甘寧迎上她的目光。她眸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似乎覆蓋著迷霧，似觸手可及又深不見底，讓人無法窺探她的心中所想。

“謝甘寧公子?！?/p>

舞蹈又開始了。

一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她長袖漫舞，無數(shù)嬌艷的花瓣輕輕翻飛于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有若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漫天花雨中，天仙般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蘭般，隨著她輕盈優(yōu)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的儀態(tài)萬千。

此時簫聲驟然轉(zhuǎn)急，少女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zhuǎn)，愈轉(zhuǎn)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玉手揮舞，數(shù)十條藍色綢帶輕揚而出，廳中仿佛泛起藍色波濤，少女凌空飛到那綢帶之上，纖足輕點，衣決飄飄，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聲四起，驚贊之聲不絕于耳。

笛聲漸急，她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zhuǎn)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她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云絮，雙臂柔若無骨，舞姿步步生蓮。

不知何時，殿門外飛進了五彩斑斕的蝴蝶，蝶兒的花衣涉及各種色彩，無一例外彩云般圍繞在少女四周。少女此刻仿佛正處于花叢中，周圍的鳳尾蝶在她的身邊翩翩起舞，仿佛在為她編織頭上的花圈。

眾人早已失神，待簫聲戛然而止，少女做出謝幕的動作，他們依舊沉浸在優(yōu)美的佳釀中，無法自拔。

別有憂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良久，隨著第一聲掌聲響起，整個大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好！好曲，好舞，好意境！”皇后率先鼓起掌來，贊許不已。

甘寧和上官竹一起向眾人行禮，然后退回坐席。

“上官小姐有心了，這杯茶算是本宮賞賜給你的?！?/p>

皇后示意一旁的侍女將自己面前的茶杯呈給上官竹，正是之前葉嵐獻上的那盞茶。上官竹感激不盡地收下。

宴會上觥籌交錯無比熱鬧，縱使繁華之下是暗流涌動，太平盛世的氣象依舊是得到了最佳的展現(xiàn)。

正在張瑩提議要玩擊鼓傳花游戲時，突如其來的陶瓷碎裂聲和帶著哭腔的女聲打破了這一和諧的氣氛。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醒醒！”

全場矚目的焦點瞬間轉(zhuǎn)移。只見上官竹的貼身侍女小桃正拼命地搖著上官竹的雙肩，上官竹此時昏倒在桌上，桌前的瓷器因少女的突然倒下而碎了一地。上官竹臉色慘白，嘴角掛著干涸的黑紫色血跡，而在她身旁，皇后剛剛賞賜的茶盞靜靜地處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