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雨后,這一冬沉著的積雪就化盡了,風(fēng)吹過都夾雜著杜衡的香氣,周國的春天就來了。
在晨露浸潤過的薔薇花的拂曉,紅窗里銅鏡中的女子看著銅鏡中的殘妝,釵環(huán)插滿在發(fā)絲從中,略有疲態(tài),便又拿起粉脂的盒子往臉上添了添。
不一會兒初升的太陽照在抹了胭脂的臉頰上,仿佛一朵紅花兒蘇醒綻放仿佛要化開了一樣。
收拾妥當(dāng)之后,便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回頭去看榻上的男人,仍半倚著,悠閑地翻著書慵懶懶的沒有起身。
她便靜靜的起了身,撩起水晶簾坐到桌前去,伸出纖纖素手慢慢地去剝了那盤子里的橘子。
她剝的極仔細,將那橘子上的每一絲細筋都挑干凈了,剝好之后便走到男子身旁坐下,一瓣一瓣的喂到他嘴里。
男子卻也不抬頭看她,嘴里嚼著仍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
女子這時輕輕的開口道:“前兒晚上鹽司的人來了,我問了問說今年的份額只能摻進往年的一半,余下他說他再想辦法?!?/p>
男人只嗯了一聲卻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是拂開了女子正準(zhǔn)備再喂給他的橘子。
女子撂開手,抽出袖中的絲帕給他輕柔的擦了嘴角,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見他既沒言語,又復(fù)道:“還有前幾日你讓我查的吏部尚書陳大人手里那份名單實在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可他油鹽不近,還好他侄子對我很是著迷,我才哄他拿名冊來給我看。”
說罷便從懷中拿出了個花名冊遞給男人。
男人便暫時丟開手中的書,結(jié)果那名冊打眼掃過,卻在一處盯了很久,還是女子的話讓他回過神:“我看了,你要安排的人都在那上面了,半分差錯也沒有的?!?/p>
見他看的差不多了,女子便起身去拿架子上掛好的袍子來給他更衣。
系到腰間的襟帶時又不時嘮叨著:“你啊,總不在意這些小事,從前的那條舊的不像樣子了也不知道換。”
男子被她手上的動作勒的一緊,不覺皺眉:“你今日話怎么這樣多,想說什么就說,不必遮遮掩掩?!?/p>
女子察覺到他有些不高興了,更放輕了手上的動作,慢慢低下頭沉著聲道:“我話到嘴邊,卻怕你不想聽?!?/p>
男子有些不耐煩了,穿戴好后又聽到她這樣說更不加理會,作勢轉(zhuǎn)身要走。
女子見狀便連忙叫住了,:“唉?!?/p>
聽到她叫住自己,還是聽了腳步,聽她用帶些哭腔的委屈之意道:“從來都沒見你這樣子過?!?/p>
男子沒有回頭,但是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我以為我們之間有些話不必說盡,有些事不必做盡,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懂了?!?/p>
女子明顯聽到這番話身體微微一滯,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呆愣在原處望著男人的背影走開。
他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在斥責(zé)自己的不聽話,不懂事。所謂這么多年的懂得,就是自己賣弄風(fēng)情為他換取的所謂“價值”,他在做的事看到了不要問,猜到了不要說。
她哪里是不是處處以他為重,不過是想對他撒嬌,讓他體貼自己的委屈不易罷了,卻變成了他這樣沉重的“負擔(dān)”。
心間的怨氣一瞬間襲來,便賭氣般的將手中攥著的那條舊襟帶丟到一旁,并不似從前那般妥帖小心的收好他的舊物。
坐下來卻又目光不自然的會掃到,總覺得看到它,就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卑微和討好,便抬腳又踢到一邊方覺的解氣。
轉(zhuǎn)瞬便有個溫婉的女聲從遠處傳來:“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拿那啞巴物件出氣!”
抬眼一瞧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著一身青袍提著個精致的食籠走來。
“洛兒,你怎么來了!”女子一見來人便一眼認出元夕,忙笑著起身去接她。
“繁縷,說起來是我今日吃到了做的十分精致的茯苓糕,便想帶過來與你嘗嘗,我記憶中仿佛你是愛吃這個的,你快嘗嘗你喜歡不喜歡。”
自從那日元夕幫了她之后,從心里便生出了一絲對她憐惜,再加上元夕在周國沒有什么朋友,兩個女孩子又年齡相仿,脾性又相投能玩在一處,元夕便總來看她。
“多謝你總是想著我,而且總是在我最不如意的時候出現(xiàn)?!狈笨|說著臉上不覺浮出一絲苦笑。
元夕見她心情不好,便安慰道:“你生的這樣好,原本是不該被這泥潭污濁的,若你想我可以為你贖身?!?/p>
繁縷一邊為她倒茶一邊道:“我這樣的人離了這兒還能去哪兒呢?即便我真的離開月樓,在別處還未見得有我在月樓風(fēng)光,所以洛兒,不必為我擔(dān)心了。況且還有你時常來看我,給我?guī)Ц鞣N玩意,我心中就歡喜了?!?/p>
元夕想她說的也卻是如此,便不再提這事。
繁縷坐下來便反問道她:“你最近莫非是有情況?見你的眉眼都含著笑,還不快與我說說?!?/p>
元夕聽到她問,有著羞意,支支吾吾的道:“倒也不是什么,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然后順著自己的心意去那樣做了才覺得暢意了吧?!?/p>
繁縷風(fēng)月場中呆的久了,什么女兒家的情思沒見過,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樣子才會生出的表情,但也不急著說穿,只道:“做你覺得值得的事,抓住了,就一直幸福下去,洛兒,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元夕朝著她笑了笑,然后繁縷也回給了她一個笑,但卻掩不住內(nèi)心的失意,獨自走到小樓的欄桿處依著朝下看去,也不知是在看何處。
一會兒又喃喃道:“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是對的,不管多么崎嶇不平也總比停在原處要幸福。只有那些忘不掉又得不到的,才讓人不開心?!?/p>
元夕感覺繁縷內(nèi)心定有她的難言之隱,不愿深觸,便悄悄的離開了。
作者有話說知道嗎,情有獨鐘多半是小說里作者的幻想,大多數(shù)情況下并不能如意,所以遇到幸福了要珍惜哦。謝謝大家的收藏評論,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