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便裝元夕便準(zhǔn)備出發(fā)前往江安縣了,此處私營商賈掌握當(dāng)?shù)佧}權(quán)最久,一直以來都是夜離的心病,若能于此處成事,必將于舉國大規(guī)模推行官銷專賣制的政令大有裨益。
馬車的床幃輕紗慢慢吹開,拂過鬢發(fā),元夕從懷中捻出一張字條:不準(zhǔn)逞強(qiáng),照顧自己。眉眼輕彎,她明白他的擔(dān)心不是不無道理的。
此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不知道能否成全他所想所念,但不管怎樣,她愿盡力一試。
剛出城關(guān),馬車攸然挺住,元夕突感一頓,出言問道:“何事?”車夫拉開簾轉(zhuǎn)頭附了一個神色,示意元夕向一旁看去。
元夕轉(zhuǎn)頭,見到策馬而立的凌泉,他一身白衣,見到元夕面色立馬柔和下來,笑意盈盈的挪到馬車旁和元夕說話。
元夕打趣道:“你這是,來送我的?還是要隨我同去???”
“哈哈哈,老師怕你此去旅途孤單,讓我陪你同去?!绷枞b作有些無奈的樣子。
“得,何敢勞動大駕?!痹σ岔樦脑捇氐馈?/p>
凌泉不理會她的話,只是笑笑,順勢扶上車案準(zhǔn)備同行。
元夕輕輕按下他的肩臂,示意他停下。
轉(zhuǎn)瞬又道:“此去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老師年事已高,身邊總要有人照顧的,你在,我也放心些,不必隨我同去?!?/p>
凌泉看著她眼神里的懇切,無法拒絕,想著也好,便作罷,只道:“那你照顧好自己,別讓老師擔(dān)心,有任何棘手事傳信回來,我們再作商議,切莫沖動行事?!?/p>
元夕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放心”
“她出城了嗎”,椅上的男子闔著眼,纖長的手指輕揉著睛明穴,謝逸一旁側(cè)立,拱手回道:“是,此刻已至城郊,以云大人的車駕速度最多三日便能抵達(dá)江安?!?/p>
夜離不語,起身走到窗旁,將眸中的思緒也帶出窗外尋覓那抹身影。
片刻,留下一句:“盯緊那幫人,若緊急直接處理掉,只她不能有事。”
“是”,謝逸凝了凝神,快步走出殿外。
另一邊,繁縷正為簾內(nèi)的男子斟酒。
男人倚靠床榻,手握酒樽搭在撐起的膝上,另一只手反復(fù)摩挲著一張字條,僅幾個字便讓他眉目難舒。
“江安是我們起家的地方,其中人事不知花費(fèi)了多少心思,此次動作便是要對我們斬羽折翼,我們?nèi)绾文茏源龜??!狈笨|將手覆蓋在男子手上,言語中可見焦慮。
“你當(dāng)我不明白?”男人將繁縷的手一把拂開,愈發(fā)不耐煩。
“此刻就算自斷羽翼能保住一二,也算還有東山再起的機(jī)會,或者……”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未說完的話一同咽下。
連日奔波后,終于到了江安縣。
江安下轄十一鎮(zhèn),商賈農(nóng)牧發(fā)達(dá),來往車馬行人絡(luò)繹不絕,一片平靜祥和。
“來了好幾日,明里暗里查了又查,除了表面還是表面,不痛不癢的露出尾巴陪我們玩,這是當(dāng)我是小孩子,哄著我玩呢!”元夕將手里的文卷一把扔到桌上,茶盞被震動,幾滴水被濺出來洇濕書案。
式微忙走上去擦拭干凈,安慰著:“主子別急,這也不是一朝一夕間就能解的,多年積弊豈能一朝處理掉?!?/p>
“我自然明白的,是我太急了?!痹ι裆⒕?,幫著一起收拾桌上狼藉。
正此時,縣城蕭炎走進(jìn)來,一身紫色鸂鶒補(bǔ)服,頭戴頂冠,幾個隨行官員跟于其后。
蕭炎面帶微笑卻不失穩(wěn)重的開口:“云大人此行來江安是奉帝命、攜新政,于江安是如虎傅翼,于下官更是提攜助益,大人勞累如斯是江安百姓之福,依令下官自愧不如?!?/p>
元夕聽他這么說著,起先沒什么表情,待他說完這一番“慷慨陳詞”行動上卻并未見一絲謙意,反倒定定的望著自己,一副高傲姿態(tài)。
心中不禁罵道“狗奴才,跟我演戲!”
面子上卻回以笑意道:“大人才是為官表率,兢兢業(yè)業(yè),公正不阿,若非此,皇上也不可能挑選此地推行新政了,大人可該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p>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言語間兩人相互較量著。
“極是,承蒙我主抬愛,下官必全力以赴輔助云大人將此政落到實(shí)處,不教我主失望?!笔捬妆粦换貋?,卻一絲不快都未顯露出來,仍不急不緩的回著,果然沉穩(wěn)。
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很快他便帶人散去了。
人走后,剩元夕一人在案邊扶額,然后頓感肩頸酸痛,又暗戳戳的揉著,想著種種事情難以舒眉。
式微不再勸慰,她知道這時候她只需要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屋內(nèi)燭影晃動,晦暗難明,只剩一個單薄的背影和一顆比自己影子更寂靜的心,穿過紛紛擾擾的貪婪與虛偽,散落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