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說開后,好像又回到了大一剛認(rèn)識的時候,講話不用再小心翼翼,松了口氣的林妙妙還請張赫在北大食堂吃了頓飯。只是沒有想到會那么巧,遇到了這個學(xué)期開始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林蕤和齊書宇,一時間場面有點尷尬。林妙妙看到齊書宇擠眉弄眼的表情,她有種“紅杏出墻”被男朋友的兄弟抓到的感覺。
“張赫,來也不說一聲,我們清華的食堂更好吃?!饼R書宇打破尷尬,哥倆好一樣地拍拍張赫的肩,其實他在心里豎起了防狼天線:可要幫錢小四守好林妙妙,突然又覺得錢小四今天的幸運色可能是綠色。
“那你還在這?”張赫一看就知道齊書宇打什么算盤,雖然和林妙妙說開了但是給錢三一制造點危機(jī)感他還是會的:“來看看妙妙而已?!?/p>
張赫離開的時候走得瀟灑也沒有回頭,他早已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少了誰活不了,他也是理智大于感性的人。舍友曾經(jīng)和張赫說,只是可惜錢三一比他先到,也只能是可惜因為時光無法倒流。張赫不知道的是,錢三一比他先到的日子里,他們經(jīng)歷了什么。也許讓他和錢三一同時在高一認(rèn)識林妙妙,張赫大概是不會喜歡那時候的林妙妙。太多人只記得蝴蝶煽動翅膀時輕盈的舞姿,卻不曾去探究她破繭時的疼痛和掙扎。
三個人一起送張赫,林蕤對著張赫遠(yuǎn)去的背影感慨了一句:“果然,沒資格吃的醋最酸,先動心的人最慘?!?/p>
林妙妙被酸到了,把張赫的來意講給他們聽,林蕤錯愕:“他拿的不是深情男配的劇本嗎?”
“哪里是,從錢三一那次出現(xiàn)后,學(xué)長就在慢慢和我拉開距離,看著像是在等我,其實更像是在等他自己不喜歡我?!绷置蠲畲蟾乓仓溃瑥拇藦埡斩紩阉呕厝撕?,再見時只是一個點頭一個禮貌的“最近好嗎?”
舒元聽了八卦倒是冷靜:“懂得及時止損的人眼光往往更好,你值得?!笔嬖看慰淞置蠲?,林妙妙都會跟吃了糖一樣開心,笑得瞇了眼。舒元習(xí)慣性在林妙妙的頭上擼了擼,還是當(dāng)年認(rèn)識時候的手感好,那時候毛毛躁躁的發(fā)摸起來更有成就感。
“告訴你個好消息,元元。”林妙妙突然想到她今天沒有回答張赫的那個問題:“我確定一定要考北大的研究生,高興吧,我能來陪你三年呢?!?/p>
舒元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林妙妙是選擇性失憶嗎?她要出去留學(xué)的。“你這信心也真的是。。。”說得好像你已經(jīng)考上了一樣?
“廢話!”林妙妙揚了揚手,臉往側(cè)過45°含笑揚了揚下巴:“我這次要靠我自己,不用你們幫忙,反正你們也幫不上忙。”
舒元遲疑了一下,挑挑眉:“你,確定?”
“恩。人生第一大考我經(jīng)歷了兩次還兩次都有外掛,一次有錢三一;第二次有你,林蕤和錢三一;如今我是有翅膀的林妙妙,I believe I can fly.”別問是誰給她的自信,她來北大時候是沒多少自信,過了一個多學(xué)期她的信心慢慢建立了起來。她沒有墊底呢,不但沒有墊底,她居然也是可以站到前排的,這是北京給她最好的禮物。這土的掉渣的宣言從林妙妙口中說出來居然還挺有說服力,舒元覺得她估計和林妙妙待久了腦袋秀逗了。
“恩,考哪個專業(yè)?真的選廣播電視藝術(shù)?”舒元想到上學(xué)期就聽林妙妙念叨過這個專業(yè),也在往這方面補缺補漏鞏固基礎(chǔ)。
“對啊,別勸我,就這樣,就這樣,就這樣?!绷置蠲钪肋@個目標(biāo)要達(dá)成并不容易,不過反正這幾年她也習(xí)慣拼搏,習(xí)慣挑戰(zhàn)高難度,林妙妙甩甩頭:沒事,拼一拼就可以了。
舒元笑了笑,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哦,只是,顧熠恰好認(rèn)識你想選的那個導(dǎo)師,既然你說。。?!?/p>
舒元話還沒講完林妙妙就撲過去抱住她的腿:“我需要,我需要,我需要,元元,你真是我的幸運星?!?/p>
“臉疼不?”舒元居高臨下看林妙妙耍寶:“你不是說自己可以嗎?還需要引薦?!”
“臉再疼也要,你知道的,考試是北大自主命題,沒有官方教材,不指定參考書,更別說什么標(biāo)準(zhǔn)答案了。。?!蹦樚鬯闶裁矗置蠲钫V叟σ獢D出眼淚:“元元,錢三一說過,科學(xué)的努力才會事半功倍。”
“哦?哦!呵呵!”舒元對天翻了翻白眼:錢三一說的那你找錢三一去?。?!
離開北京之前,幾個朋友給林妙妙辦了踐行宴,其實要走的不止林妙妙,林蕤他們也到了畢業(yè)的時候。安寧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妙妙臉上:“林妙妙,我怎么從來不知道北京的水土這么養(yǎng)人?”經(jīng)安寧這么一說,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林妙妙身上,林妙妙一臉莫名地眨著眼??刹皇锹?,相比于一年前的林妙妙,現(xiàn)在的林妙妙除了外形上更出色,渾身還散發(fā)出一股自信的風(fēng)采。
“你不是立志要當(dāng)三清女博士嘛,你有機(jī)會的?!绷柘雒矊幍念^,兩個人膩在一起說話。林妙妙清醒她拉著舒元一起,不然她就是大燈泡。轉(zhuǎn)眼四年,林蕤和齊書宇朝夕相處著,而她和錢三一卻一直在上演分離。
對于林妙妙要考北大研究生這件事,王勝男錯愕之余拍桌而起:“林妙妙,誰給你的信心,好好的保本校研不干,你是有多飄???還想上天不成?”
林妙妙重重擱下筷子:“北大給的,不想上天想上北大?!?/p>
“你。。?!蓖鮿倌袣饨Y(jié),孩子大了就不服管教了。
“我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讀北大的女兒嗎?”林妙妙料到王勝男會反對,也不是說反對,王勝男習(xí)慣性地會“哇哇叫”幾聲。每次都風(fēng)聲大雨點小,再說林夠夠正式愁人的年紀(jì),王勝男也沒有多少精力管她。
“我還想要一個清華的女婿呢,你倒是給我找???!”王勝男翻了翻白眼,她現(xiàn)在反正是奈何不了林妙妙,能怎樣,隨她唄。
王勝男提到清華,林妙妙下意識想到錢三一,不自然地握握拳把臉轉(zhuǎn)向另一邊?!胺判?,沒考上我就如你所愿,去精英中學(xué)當(dāng)老師?!?/p>
王勝男“嘖”了一聲,咧了咧嘴斜著眼:“說得好像你想去人家精英中學(xué)就會要一樣,你的母校門檻可不低?!?/p>
林妙妙不想跟王勝男講話了,抿了抿嘴在心里diss:大學(xué)老師了不起?。?!
林妙妙只打算回江州待幾天就要回南京奮斗,但不管在江州幾天,一定要見江天昊。江天昊對林妙妙的這個決定表示理解:林妙妙已經(jīng)不是他最開始認(rèn)識的林妙妙了,林妙妙好像已經(jīng)蛻變成和錢三一一類的人。一樣的理智,一樣的拼,一樣的在感情上做逃兵。
江天昊本來點著頭為林妙妙加油,聽到林妙妙說萬一失敗了要去精英中學(xué)當(dāng)老師,入口的啤酒直接嗆到:“妙妙,精英中學(xué)對你不薄,不要去誤人子弟?!?/p>
錢三一離開的第一年,所有人都知道他歸期未定,所以漸漸不再有人在林妙妙面前提起他,提起那個遠(yuǎn)去的人??稍诮莸牧置蠲顓s格外地想念錢三一,抱著束花去陵園,林妙妙細(xì)細(xì)地把從錢三一只對她可見的朋友圈里的近況講給錢老爺子聽,她知道這個老人和她一樣思念未歸的錢三一。
從陵園離開,這一年來唄時光沖淡的傷感又慢慢盈滿心頭,林妙妙突然很想去一個地方,一個不屬于她卻滿載她回憶的地方。門口的指紋鎖沒有積灰,林妙妙下意識要把大拇指按上去,然后手頓在空中,抿了抿嘴換了食指。那年除夕,他們兩個從醫(yī)院過來,在進(jìn)門前錢三一給她錄的指紋,他抓著她的手,把大拇指往上按。按了幾次指紋采集都不成功,錢三一說她的拇指太胖,胖到指紋讀取區(qū)讀取不了。那時候她嗔怒不想錄,錢三一從背后把她箍在懷里,輕輕在她耳邊說:“乖,別鬧?!?/p>
“叮”的一聲門開了,林妙妙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氣,輕輕地推門進(jìn)去。轉(zhuǎn)身闔上門的時候,手心觸碰著門的姿勢仿佛那天的錢三一,告別那天在街口糾纏不下,后來他拉著她回了這里。剛進(jìn)門就把她逼到貼著門,他一手撐著門把她咚在門上。林妙妙背靠著門嘆氣,那時候紅著眼的錢三一的臉這一刻仿佛就浮在她眼前。
林妙妙記得,那時候錢三一紅著眼,低啞的聲音里帶著魅惑,又帶著夏天的熱烈,一字一句從他的薄唇中吐出:“林妙妙,你知道的,我對你不僅僅是喜歡?!爆F(xiàn)在回想起來林妙妙還會怪她自己不爭氣,從和他對視開始便在他的眼里沉淪。聽著他緩緩道出喜歡,那些心照不宣的喜歡一字字從他心間飛出,闖進(jìn)她的腦里跳躍著。
林妙妙緩緩?fù)蛷d走,整個房子還是整潔明亮,手指撫過茶幾,沒有灰塵那便是一直有人在打理。林妙妙視線在沙發(fā)上停留,手搭在三人沙發(fā)位的靠背上,掙扎了一下沒有坐下而是靠著它。那時候錢三一的表白讓她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淚又涌上來,咬著唇狠狠地盯著錢三一:“我知道,你也知道。。?!背槌橐氐糁鴾I又倔強(qiáng)地擦去,可是眼淚好像怎么都擦不盡。她被淚迷了眼看不清那時候錢三一臉上的表情,她記得錢三一修長白皙的手指從她的眼瞼慢慢滑過,沿著臉頰慢慢抬起她的下巴,鼻尖相碰的時候林妙妙下意識縮了一下,下巴被捏著她退無可退,錢三一的臉往左微微晃了晃,下一秒他的唇便貼上她的唇。
那是嚴(yán)格意義上他們彼此的初吻,林妙妙的腦袋“轟”的一聲空白了,少年的氣息干凈清冽讓人沉迷。錢三一欲加深那個吻林妙妙才回過神來,氣憤地推開錢三一,沖到單人沙發(fā)座把自己埋進(jìn)去,把臉藏在臂彎里不看錢三一。林妙妙學(xué)著當(dāng)時的樣子,在單人沙發(fā)落座,抱著膝歪著頭看那張長沙發(fā),那時候的她被錢三一直接抱起,掙扎著又一起跌在那張長沙發(fā)上。
那年除夕被她躲掉的吻,在第二年的夏天圓回來了,這個吻和門邊的初吻不太一樣,有點急又有點重。他的舌尖一點點臨摹她的唇,輕輕地咬了咬她的唇角,舌頭從唇角鉆進(jìn)去。
甜蜜的背面是現(xiàn)實,回想起那時候的他們,林妙妙直到現(xiàn)在都覺得錢三一在那個時候表白甚至他們之間的親密都是一種殘忍。更殘忍的是他們明明知道不應(yīng)該且排斥著卻又為了對方沉淪,也許情到濃時會更想摧毀一切,只有痛才得以救贖。就像林妙妙第一次知道原來吻不一定是甜的,吻可以很苦;就像她咬了他的鎖骨;就像他在那個漫長的吻結(jié)束時稍用力咬了她的耳垂。
那時候她問錢三一:“你可以為我不走嗎?”緊接著她在錢三一點頭后打斷了他接下去要說出的話那么好的機(jī)會,那么多人的期望,錢三一為了她可以放棄,那她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可以了,你不能不走,那是你的夢想和責(zé)任?!?/p>
那時候他說:“可是妙妙,我舍不得你?!鄙岵坏茫绻簧崮膩淼纳岵坏茫驗橐岵艜猩岵坏靡徽f。
那時候她說:“我不喜歡戀愛不在一起,不喜歡每天想念。所以這兩年來,我在努力學(xué)著成熟,學(xué)著獨立,學(xué)著不畏懼黑暗?!?/p>
那時候他說:“我也不喜歡黑暗,你一直在照亮的心,妙妙,能不能。。?!?/p>
那時候她打斷了他:“錢三一,你走吧,你說不愿意我等待,那我們都退一步好嗎?”
林妙妙直到現(xiàn)在還記得錢三一眼里的掙扎,他真的能為她停留她反而覺得要不起,他們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而林妙妙覺得她自己還承擔(dān)不起他的未來。愛得倉促沒有后路,他們的愛從來不倉促,所以他們有后路,他們可以退回朋友的位置。
所以這一年,林妙妙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關(guān)于她和錢三一“分手”的事情,他們兩個認(rèn)知力的在一起就是在彼此身邊,他們揣著心照不宣的喜歡向彼此靠近,在即將觸碰到彼此的時候又相背而行。他們并沒有真正在一起,又怎么能說“分手”,原本林妙妙預(yù)謀了一年的那句“我們在一起吧”變成了“你走吧”。這一年,林妙妙對她和錢三一的感情的定義是:不是不愛,只是分離。
林妙妙學(xué)著錢三一的樣子縮在他陽臺的搖椅上,傍晚的風(fēng)有點熱,撫在臉上像愛人手心的溫度。指紋鎖解鎖開門的聲音嚇了出神的林妙妙一跳,她下意識站起來看向門口,看向迎著光進(jìn)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