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切都似乎歸于平靜。
皓月當(dāng)空,幾顆黯淡的星辰點綴著夜空。晚風(fēng)吹動著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陸繹依靠在窗臺,手里緊緊攥著那封信,心里五味雜陳。此時此刻,父親的身影又浮現(xiàn)在他眼前,他想要緊緊將他抱住,卻終究只是一場空。
多少年來,他都以為父親不分善惡,不辨忠賢,可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是父親教會他隱忍,教會他在官場之中如何應(yīng)對自如。明哲保身不是怯懦,而是智謀,是潛心蟄伏。這次,也是因為父親,他才知曉爭斗的意義。
爹,多想……多想再讓你叫我一聲繹兒。
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只有失去了才曉得該如何珍惜。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心酸,苦澀。
今夏大人。
今夏輕聲喚道,緩緩靠近他。
今夏怎么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陸繹今夏……
陸繹如夢初醒。
今夏大人,你怎么哭了?
今夏心中一疼,趕緊抬手捧住他的臉,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摩擦著。
陸繹今夏,你說得對。
今夏什么?
陸繹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今夏微微一愣,瞧見他手里的信,隨即便明了道。
今夏你是不是想起爹了?
陸繹嗯。
陸繹點點頭,眼里盡藏愧色,哽咽道。
陸繹昔日父親對我甚是嚴(yán)格,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生活在他的籠罩之下。我埋怨他無法為娘親報仇,埋怨他縱容嚴(yán)世蕃父子,埋怨他殘害忠良。可……可是當(dāng)我知道他多年來的隱忍都是為了扳倒嚴(yán)家,為了替我鋪平道路之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我就那樣,看著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氣。這些年來,我也在自責(zé),為何當(dāng)初不能多關(guān)心他一下,多理解他一下?我……我對不起他……”
今夏沉默了。她記得,那一天,她偷偷躲在門前,就那樣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他靠在桌邊,一言不發(fā)。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孤獨,落寞。
陸廷對他的愛,從未減少過半分??墒?,每個人愛的方式都不一樣——或熱烈,或平淡,或隱秘。而陸廷,則是后者。
今夏大人,你可還記得爹走的時候?qū)δ愕膰谕校?/p>
陸繹當(dāng)然記得。
今夏現(xiàn)在嚴(yán)家已除,你又升任錦衣衛(wèi)都指揮,深受圣上重用。所以啊,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相信爹他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替你高興的。
今夏臉上浮上燦爛的笑容,似冬日里的暖陽,霎那間便可融化掉寒冰。
陸繹是啊,他一定會替我高興的。
陸繹舒心一笑,心里的憂愁也漸漸消散,說道。
陸繹有些事,我還真的沒有你想得通透。今夏,謝謝你。
今夏小事一樁。
今夏得意的挑挑眉毛,扯過陸繹的手臂,來到床邊坐下,問道。
今夏大人,今晚柳大人說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提起案子的事情,陸繹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認(rèn)真回道。
陸繹趙邕既然起了這個心思,那必然會尋得一個機(jī)會下手。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鋌而走險,做這弒君之人?
今夏會不會是倭寇給了他什么好處?
陸繹應(yīng)該不是。名利,他都不缺,那些倭寇又能給他什么?
今夏也對啊,他可是平寧侯,要什么沒有?
今夏脫掉鞋襪,盤腿坐在床上,托腮沉思道。
今夏我覺得趙家的人都不簡單。
陸繹你也發(fā)現(xiàn)了?
今夏嗯嗯。
今夏微抿下唇,作一副思考的模樣。
今夏大人你看啊,之前我就說過,明明沈信醫(yī)術(shù)高超,卻無法醫(yī)治好趙柔兒。還有那個侯夫人,死得也是莫名其妙。至于趙邕,笑里藏刀,慣使一些陰謀詭計。大人,我們不得不防啊。
陸繹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
陸繹笑著攬過今夏,讓她依靠在他的肩上,眼神犀利,緩緩道。
陸繹若不是為了名利,那只有一個可能了。
今夏什么可能?
陸繹復(fù)仇。
今夏復(fù)仇?
陸繹或許,是跟侯夫人的死有關(guān)。
今夏侯夫人不是中毒而亡嗎?
陸繹關(guān)鍵就是這個毒。
今夏大人的意思是,侯夫人中毒跟先皇有關(guān)。
今夏倒吸了一口涼氣。
陸繹沒錯。
今夏可是,先皇為什么要這么做?趙邕不是朝廷的功臣嗎?
陸繹你先別激動,此事還有一些疑點尚未查清,我已經(jīng)派人著手去查了。雖然,證據(jù)都指向先皇,但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也許,連趙邕他自己都成了一枚棋子,黑白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