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瓊枝莊旁的松山林里,有一群無惡不作,魅害人間的妖狐。沒人見過她們真正的長相,因?yàn)檎`闖入她們的領(lǐng)地的人,如今已被吸盡陽氣,就只剩下了白骨。相傳她們的妖王有時(shí)都會幻化成凡人的模樣,來莊子里尋找她們今晚的佳肴……
—————————————
“平子!”
被叫住的平如浩心里暗道不好,緩緩的把已經(jīng)翻過墻外右腿收了回來,背著手,不敢抬頭去看眼前的母親。
“哎呀,天這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許晴一把拉住平如浩,使勁的拍了拍他褲子上的墻灰,見如浩不回應(yīng),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大半夜的,要是讓妖精給捉去了,那還怎么得了?我啊,就你一個(gè)兒子,你要是沒了,我可怎么活呀?”
“媽,您又來,我都不是小孩了,您就別拿這套騙我了成嗎?”平如浩滿臉無奈的聳了聳肩,低頭看向正在給自己拍灰的母親。
“知道啦,我們平子長大了,是二十歲的大小伙啦,不需要我咯!行行,你快去快回吧!”許晴挺挺腰板,便向屋內(nèi)走去。
“不是,媽,不是,您別……”平如浩作勢挽留,可竹簾已經(jīng)先他一步,掩上了。
“唉!”平如浩扶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重整旗鼓,輕巧的從墻上翻了出去。
看到這里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平如浩這一程的終點(diǎn)正是莊子陰面的松樹林。
離林子越近,四周就越暗,這是一個(gè)沒有繁星的夜晚,唯一明亮的月亮,也慢慢開始變得渾濁。
平如浩在林子邊緣的一片漆黑中徘徊,摸索著,好巧不巧,走了不到一分鐘,便瞥見了那幾點(diǎn)微弱的火光。
“喲呵!大家伙都瞧瞧誰來了?這不是平子嗎?我們大家都以為你臨陣脫逃,現(xiàn)在正躲在被窩里掉眼淚呢!”一個(gè)高壯的身影從稀稀落落的人群中走了出來,輕蔑的看向正跑過來的平如浩。
“呵,我看到時(shí)候要掉眼淚的是你吧?”平如浩毫不示弱的懟了回去,見胖子無意再與自己拌嘴,才一手接過了好兄弟海天濤給他遞來的火把。
“那我們出發(fā)!”
在海天濤的帶領(lǐng)下,這支七人小隊(duì)舉著火把鉆進(jìn)到了松樹林里。
隊(duì)尾剛剛沒入松樹林,平如浩就聽到了一些人在咬耳朵,四周的寂靜將他們的神神叨叨襯得尤為明顯。嘁,真是膽小鬼!平如浩在心里默默道。
“咔嚓!”走了半刻突如其來的聲響都弄得大家心里一驚,大氣都不敢出,走在前面的海天濤向后面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別再走了。
這里正好就是林子的中央,隊(duì)伍進(jìn)退兩難,就在不知道是返程回莊還是繼續(xù)前進(jìn)的時(shí)候,一陣劇烈的陰風(fēng)吹了過來,火把一時(shí)間全部都熄滅了,整條隊(duì)伍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
就在大家還沒回過神來的時(shí)候,一個(gè)黑影突然從平如浩身后閃過。
“虎風(fēng)!這是不是你搞的鬼?”
被點(diǎn)到姓名的正是剛剛與平子拌嘴的胖子,他平日里就一直和平如浩不對付,想方設(shè)法想讓他難堪,這次難道也是他搞的鬼?
“不是我!”虎風(fēng)大聲的吼了出來,聲音被股股狂風(fēng)吹的支離破碎。
“哦?來人了嗎……”突然從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陣挑逗的女聲,這個(gè)聲音完全沒有受到妖風(fēng)的影響,直接的鉆進(jìn)了大家的耳朵里。
“??!”
“是誰!”
“快跑!快!離開這里!”
一時(shí)間尖叫聲此起彼伏,手中火把桿紛紛被丟到腳下枯枝落葉上。
平如浩打小不信鬼神,在聽說這場松樹林冒險(xiǎn)的時(shí)候,他自然是置若罔聞,可現(xiàn)在他倒是有點(diǎn)發(fā)怵了。腿腳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走半步跌一跤,絕望中,他看著小隊(duì)的人一個(gè)個(gè)的四散出逃,拋下他一個(gè)人于深林之中。
風(fēng)漸漸的平息了,平如浩扶著樹干站了起來。
向前看去,那里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踩著一雙靛色繡花鞋,青藍(lán)華衣裹身,裙擺矮短,裙褶繞其纖長的雙腿飛舞,墨染出白的紗絲飄飄欲仙,清幽雅致。
這女子長相十分白凈,粉面朱唇,吹彈可破,玉軟花柔,若妖若仙,神色嬌美又有幽蘭之韻。一彎瑞鳳眼,平直眉,給人以溫婉恬靜,溫文爾雅之感。兩條麻花辮向后盤去,頭頂著兩只銀白上翹的狐耳,無不為其添之一種俏皮。
平如浩想到,這若不是出現(xiàn)在深山老林里,這的確會是一位人見人愛的小姑娘。
姑娘嫵媚的朝他勾了勾手指,然后就向樹林深處走去了。
還沒等平如浩反應(yīng)過來,他就像被勾了魂似的,不自主的向前跟上了女子的腳步,可就是不管怎么樣也追不上她。
越往林子的深處走,四周的變化就越大,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漸漸的亮堂了起來,地下的枯枝敗葉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都被清掃一凈,露出了潔白的大理石。
又走了一會兒,前方便現(xiàn)出了一番盛唐景象,盡管身體被控制,但這并不影響平如浩欣賞這個(gè)大宮殿。
兩側(cè)總共有八根大理石柱,三兩只金狐盤旋嬉戲于其上,每一根毛發(fā)都被雕刻出了飄逸之感。大殿的琉璃屋頂在明光下之炫彩奪目,各式鑲了金邊的飾品,將其裝飾的富麗堂皇。
平如浩的目光追隨著一段臺階向上看去,是一座玉雕而成的龍椅。而其上正是狐妖王。
只見她側(cè)臥在龍椅上,右手拿著一小壺清酒,一柄長劍側(cè)立于椅旁。
這妖的氣質(zhì)與引平如浩入殿的那只的大相徑庭,眉目之間透露著硬朗與秀美,沒有如前者一般的狐耳,與人甚是相似。其玉面清雅,右眼下沾染一枚淚痣,唇為紅濁之色,瑰姿艷逸,墨發(fā)被塵色的絲帶扎成一簇,其余的碎發(fā)側(cè)披如瀑,延至腰間,不覺一種妖艷之氣。一對桃花眼,眼神似醉,一抹挑劍眉,有似陽剛風(fēng)韻。
一襲絲織長袖黑衣,寬褲沒過腳踝,和散在龍椅上的黑袍,其衣著并不是如此的襯景。
她見這兩人上前,便坐起身來,毫無遮掩的伸了個(gè)懶腰。
“小七?!彼噶酥概c平如浩同行的那只妖,從嘴里發(fā)出了一個(gè)微醺的聲音,盡管聲音甚小,平如浩還是一下就認(rèn)了出來,那陣妖風(fēng)就是她的作為。
還不等小七答應(yīng),平如浩就發(fā)了瘋似的沖上臺階,想要去掐這狐精的喉嚨。但還沒觸碰到什么,就被她一腳踹下了平臺。
“區(qū)區(qū)螻蟻也敢在老娘的地盤撒野!”她的聲音并不像平如浩所想的妖里妖氣,而是寬厚洪亮的。
“臭狐貍精,你對他們干了什么!”平如浩不顧被摔的生疼的腰背,不屈不撓的決心要和她一決高下。
“喲?有點(diǎn)意思……”狐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渾身散發(fā)著屬于地府的陰冷氣息。
一旁的侍女都知趣的退到了一旁,小七正要?jiǎng)褡?,就被一下叫住了大名?/p>
“詩妍七!好好坐下給我看著。”話音剛落,詩妍七便低垂著狐耳,乖乖的坐到了龍椅之上。
“我不會用妖術(shù)對付你的,你不配?!?/p>
狐妖王絕對不是等閑之輩,平如浩固然長得壯實(shí),但卻不是習(xí)武之人,不過三招,就被這狐精一個(gè)掃堂腿,撂倒在地。
見這場單方面壓制的戰(zhàn)斗結(jié)束,一旁的侍女蜂擁而上,一把按住了平如浩。
“想與我匹敵,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狐妖抬眉看向自己尖尖的利爪,風(fēng)輕云淡的走到了平如浩的身邊。
“你殺了我的兄弟!”平如浩憤怒的試圖掙脫女妖們的束縛。
“哎呦~血口噴人呀!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殺他們啦?他們現(xiàn)在正在家里,怕的不敢出門呢?!焙b出了一種十分委屈的樣子,看著被自己這番話弄懵的平如浩,不禁笑出了聲。
“你……你沒殺他們?”
見平如浩不再掙扎,狐妖揮了揮手,侍女都紛紛散去,放開了他。
“沒有啊,您怎么能冤枉我呢?”狐妖眼角帶笑,卻依舊假惺惺的做出扭扭捏捏的樣子。詩妍七看到這番景象,忍俊不禁,與一旁的侍女打起趣來。
平如浩一時(shí)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道歉也不成,逃跑也不成,只得保持沉默。
“對了,你剛剛叫我什么……狐貍精?你可給我記好了,老娘叫清白川,是這松樹林的狐妖王!可不是什么野山林里的狐貍精!”清白川一腳踏在了地上,瞪著平如浩的眼睛道。
“要?dú)⒁獎(jiǎng)庪S你……”平如浩底下了頭,不想對上清白川熾熱的目光。
“……額”聽到這話白川的氣勢一下子軟了下來,雖說人類的陽氣的確是狐妖最美味的營養(yǎng)品,但是殺人狂魔的名號,是清白川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背上的,“那個(gè)……看在今天老娘心情好,就先放你一馬。”
白川轉(zhuǎn)過身去大步走向了詩妍七,輕輕拉起她的手,撫了撫她的手背,意為剛剛兇你了,不好意思。得到妍七的點(diǎn)頭示意后,方才與她一同坐下了。
比起詩妍七的端莊,白川更像是從土匪窩里出來的。她的一條腿踩在龍椅上,高高翹起,左手搭在腿上,真是好不威風(fēng)。平日里妍七就最看不慣白川的坐姿,何況現(xiàn)在還有“客人”,干脆一把將她的腿推下了椅面,隨后尷尬的朝平如浩笑了笑。
跌了一個(gè)踉蹌的白川也不惱,輕攥了攥妍七的手,也就算是賠了不是。
“誒,我都饒你不死了,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平-如-浩?”清白川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頓的將他的名字說了出來,不禁讓平如浩渾身一震。
“怎……怎么表示……”
“啊,我不知道???”清白川咬了咬下唇,假做出為難的樣子沉思了起來,早已看透白川意圖的妍七,以袖掩面輕咳了幾聲,示意她這可能并不是最好的決定,可是現(xiàn)在清白川正忙于捉弄自己剛剛得到的“小寵物”,完全的忽略了妍七的提醒。
“要不然……這樣吧,最近我們這里甚是冷清,你回村里,隔三差五的往這里跑跑,順邊帶幾個(gè)人過來做客,你看怎么樣?”
“你要干什么?”平如浩心里亂作了一團(tuán),若答應(yīng)下來,他就是狐妖的共犯,又若是不答應(yīng)……那就小命不保。
“我還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來做客而已。”白川說罷還舔了舔嘴唇,露出了尖尖的狐牙,她的意圖已經(jīng)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平如浩當(dāng)然也不傻。
“那你要保證不會害他們!”
跟狐妖談條件的還是頭一次見,清白川的計(jì)劃落空,眼里的玩味卻絲毫未退,妍七默默道,“不知這回又要鬧出什么亂子來……”
“也罷,看在你長得還不錯(cuò)的份上,我就先答應(yīng)你?!毕炔徽f清白川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平如浩長相的確是十分俊朗,他面若仲秋之月,色如曉暮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目若秋波。這他也沒少在莊子里受擠對,如今是唯一一次他真心地感謝起了他自己的相貌。
“謝……”
“但你若不來,我會去找你的,”清白川并沒有給平如浩道謝或者是再說什么的機(jī)會,她沖著侍女們揮了揮手,“送客!”
“誒,等……等等……”一瞬間所有的侍女又一次圍了上來,四周一片漆黑,等平如浩再睜眼就已經(jīng)到了松樹林的邊緣,皎月露出了白玉似的面龐,就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林子深處突然傳出了一聲尖叫,接連著就是一陣離得愈來愈近的嘈雜,六個(gè)人一邊大叫著,一邊瘋跑了出來。其中的虎風(fēng)更是直接撞到了平如浩身上。
“平……平子?你……你怎么……怎么在這里!我明明……明明看到你!不會…不會!快跑??!平子……是妖怪!”還沒等平如浩回應(yīng)什么,就見虎風(fēng)飛快的撐起了自己下傾的上半身,丟了魂似的奔回了莊子。
送走了平如浩,侍女們也就都散去了,殿內(nèi)只留下了白川和妍七兩人。
“小七。”清白川把身子靠過去,想要從后面抱住妍七,可是沒想到妍七一個(gè)閃身,讓白川撲個(gè)空。
詩妍七心里暗想:剛剛我那么明顯的提示竟都沒有注意到,
“怎么了?小七,不理我?”清白川看向妍七,滿臉壞笑,獨(dú)自生悶氣的小七真是太合她胃口了,“今天晚上有你好受的?!?/p>
“你……”緋紅色也肉眼可見的速度攀上了詩妍七白嫩的臉頰和耳根,“真的是……”
“怎么啦?”白川腆著臉挪到了妍七旁邊,“你跟我說好不好?”
“嗯……”妍七緊抿著嘴巴,不愿去理會白川。
“你不會是吃醋了吧?”白川靠近了妍七的耳朵,“因?yàn)槲艺f他-長-得-不-錯(cuò)?”
“啊!怎么可能啊,你瞎想的什么鬼嘛?幼稚!”妍七最終還是憋不住,為自己狡辯了。
“那我家的小七在生什么氣???”白川一把撲倒了小七,狡黠的目光對上了小七的棕黑色的眸子,雖然見過不知有多少次,但是每一次凝望進(jìn)其深淵,都會把白川的心智弄得神魂顛倒。
“我沒有氣啦,你快起開好不好?一會兒大家看到了!”妍七用衣袖遮住了早已熟透的面頰,小聲叫到。
“看到又怎么樣?誰不知道我們呀?你說是不是?妖王夫人~”這最后一聲還捎帶出一點(diǎn)狐貍的呼嚕聲,弄得詩妍七是小鹿亂撞。
“你走開??!”妍七直接將袖子糊在了白川的臉上,不了被一把鉗住了雙手。
清白川伸手揉了揉詩妍七毛茸茸的耳朵,趁她發(fā)愣,低頭便吻了上去,兩瓣薄唇相碰,柔舌劃過口腔,一開始的抗拒,都便化為虛無,一世妖生,有你相伴,足矣。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