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櫻知冬去,一楓識秋來。這是一楓肆的招牌。沿著南城門的干道前行,遠遠聞見淡渺的酒香,循著走,便能尋見一楓肆。
????一楓肆賣酒,主營是味淡性寡的清酒,也兼賣一些烈酒。釀酒不是什么稀罕手藝,但既然是個手藝,那就要分三六九等。一楓肆的掌柜是個常年穿青衫的少年,性子和他賣的酒一樣溫和細膩,但釀酒的手藝卻少見的好。
????一楓肆的掌柜叫劉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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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切來說,一楓肆并不是這間小酒肆的確名。唯有逢秋冬之時,劉耀文才給一楓肆掛上一楓肆的招牌。等來年開春,端城的第一朵櫻花開,他又會下了一楓肆的招牌,掛上一櫻肆。這樣做的行為也很單純。他的小酒肆春舀櫻花酒,秋作楓脂釀,賣的是自家的私釀。花酒香飄,能散出短巷,散滿整條城門道。櫻花酒色,楓脂釀香,倒成了南城人識春秋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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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里的一個黃昏,劉耀文送走一楓肆里最后一位顧客。秋日天昏早,少年看了看天色,想來應(yīng)該不會再有客人來,便封上酒壇,熄了溫酒的灶火。
????風(fēng)一晃,門前的桌上被擱上劍與行囊,到底還是來了客人。
????年輕的掌柜瞇了瞇眼,從斜暉里勾勒出一個青春曼妙的少女身姿。
????“剛熄了火,再等灶熱可能要稍等會兒?!?/p>
????風(fēng)塵仆仆的姑娘沒說話,只是兀自坐下。劉耀文倒也沒覺著麻煩,溫一壺酒花不了多少功夫,打了烊也是清閑無事。
????“客人是要喝清酒還是烈酒?”
????“性子淡一點的罷,要趕路?!甭曇糨p軟柔綿。
????劉耀文點點頭,拆了酒封,舀了舀壇中的楓脂釀;又用手試了試灶,還沒熱透。天色愈黯,少年掌著燈,替女孩面前的桌上燃起了蠟燭。借著昏淡的燭光,少年才看清楚了自家客人的臉。
????年輕的掌柜回到灶前,灶已熱透。他將清酒舀入溫酒的壺,站在灶前裝作不經(jīng)意似的打量著這位客人。
????燭光在女孩的青絲上染上了幾分昏黃;晃動著的光影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明眸皓齒;眉眼間舒緩著舟車勞頓的疲憊,為少女更添了幾分媚態(tài)。
????風(fēng)一吹,灶中的火陡然黯了幾分。劉耀文正要去添火,自家的客人卻突然低下身,解開了綁在小腿上的靴繩。
????大概是走得久了,鞋中進了沙吧?劉耀文看著女孩白皙的小腿從靴子里一寸一寸露出來,忽然不愿去添火。女孩的靴子慢慢褪去,露出玲瓏的腳踝,又露出小巧的玉足。他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又將壺拿的離灶火遠了幾分。
????“酒還沒熱嗎?”女孩突然開了口。
????“快了。”他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熱灶要些時間?!?/p>
????女孩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將靴子穿上。少年低頭熄了灶,將溫好的酒倒出來,遞到女孩面前。
????女孩倒出一杯,酒香瞬間彌漫開來?!昂孟?。”女孩突然抬起頭,露出了和酒一樣清冽的笑容?!拔也怀:染疲贿^很香。”
????“自家私釀而已,算不得什么好酒。”年輕的掌柜面對突如其來贊譽,突然紅了臉。
女孩抿了一口酒,少年站在酒灶前,不知現(xiàn)在自己該做什么,只是怔怔的看著少女的側(cè)臉。
“這酒叫什么名字?”
劉耀文癡癡地看著少女抿酒的神態(tài),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少女又問了一聲,劉耀文才回過神來,急忙答了一句:“楓脂釀?!?/p>
“楓脂釀。”少女輕輕重復(fù)這三個字,想起酒肆的招牌,“一櫻知冬去,一楓識秋來。掌柜這里應(yīng)該還有其它花酒吧?!?/p>
“等來年開了春,二月櫻花開時,小店就會釀櫻花酒?!?/p>
“那等來年開春,我一定得來嘗嘗。”少女偏過頭,嘴角抿出笑意。
少年掌柜又紅了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想,轉(zhuǎn)身替自家的客人打了碟茴香豆,再回過頭時,女孩已經(jīng)伴著酒香睡去,臉上泛著醉人的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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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過去,霎時便入了冬。捱過漫長的冬日,終于迎來了春。二月的櫻花綻開又凋謝,轉(zhuǎn)眼間夏日又至。待到秋高氣爽,日子走過了一輪,飲酒的姑娘卻始終沒有再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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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晚秋至,黃昏掩門。劉耀文剛準(zhǔn)備封壇熄灶看,忽見門簾一晃,飲酒的姑娘將劍與行囊擱置在入門最近的一張桌上,挽著同行男子的手坐下。
劉耀文瞇著眼,打量著與少女同行的男人。
“客人是要喝清酒還是烈酒?”劉耀文恭謹?shù)亻_了口。
“性子烈一點的罷,不礙事?!甭曇糨p軟柔綿。
劉耀文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做起了溫酒的準(zhǔn)備,身后飄來兩人的話語:
“……小鎮(zhèn)野店哪會有什么好酒。”
“真的,這里的酒可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