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輪王疑惑道:“這是為何?”
酆都大帝淡淡道:“因為信仰,佛門講究普渡眾生,不但不懼信仰纏身,反而在信仰纏身的基礎(chǔ)上開創(chuàng)菩薩境,愿力纏身卻不沾因果,有所思故有所存。我在他的信徒面前將他打死,將他的面具撕得粉碎,信徒自然不會再相信一個不能帶給他們安全感的佛,信徒不再相信他,那他便沒了存在的價值,這便是佛門的弱點。
佛門將道果稱為果位,但不管是道門的道果還是佛門的果位都是自身大道的體現(xiàn),佛門與道門的修煉方式雖有所不同但總歸是將道寄托與天地,我是香火成神第一人,我之前走的是道門飛升之路,當我走到飛升之際,天門大開,那時我已壽三千六百年,大道腐朽,肉身枯敗。
天門后霧氣翻滾,我僅僅只是吸收了一絲近乎透明的霧氣便感到大道彷佛重獲新生,肉身再一次血氣澎湃,我的內(nèi)心中有一種渴望,一種最原始的渴望,我欲踏出那一步,但在最后我忍住了,因為我看到了霧后的一道目光,我順著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尊古拙的仙人,那是我的是我的師傅,他成仙之前最是不羈,但我看到的他卻成了一個他之前最討厭的人——古板,莊嚴。
那道目光沒有任何感情,只有理性,這是道家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身容天地,以自身小天地融入大天地,做到我心即天心,天心即我心。”
看到轉(zhuǎn)輪王眉間的皺紋都快能夾死蚊子了,酆都大帝嘆了口氣,揮了揮收道:“下去吧,記得將那小沙彌的行蹤查清”
轉(zhuǎn)輪王聞言躬身道:“需不需要小王殺了那小沙彌?”
“下去吧,不要多事,我自有安排”
“是”
——江府
江家老太爺江堇揚從后山回來后第二年便將還在襁褓中的江佑澤親自送到后山。江家的車停在山腰,叮囑好下人,江堇揚將幼孫抱在懷里走進密林,沒有了上次的種種仙家勝景,剛剛走了沒一會,江堇揚連同懷里的江佑澤便到了一處閣樓前,江言璽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出:“將孩子送進來”話畢,緊閉的閣樓門忽地向內(nèi)打開。江堇揚抱著孩子,弓著身趨步入內(nèi)。
“堇揚見過言希祖”
“起來吧,將孩子抱過來”
江堇揚聞言迅速上前將懷中的江佑澤遞過,說來也怪,這孩子看到江言璽這位陌生的祖上,也沒有哭鬧,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打量著這位祖上,江言璽俯身看了這孩子許久,忽然笑了,抬頭對一旁局促不安的江堇揚道:“下去吧,讓他跟我十年,十年后若他沒有下山,你們就當他死了吧”
“言希祖,這是為何?他...他可是我江家未來的希望啊”江堇揚大驚失色。
江言希撇了他一眼,“他生來不凡,有大因果,十年后,若他下山,那就說明我替他抗下了這因果;若十年后,他未曾下山,哪就說明我抗不下這段因果。你,懂了嗎?”
江堇揚彎著腰:“堇揚明白了?!?
江言希看著自己懷里的江佑澤,皺著眉頭,對江堇揚說道“下去吧”
江堇揚恭恭敬敬的向江言希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閣樓,下山去了。這一次下山,他顯得格外輕松,仿佛渾身的重擔都在這一刻卸下,佝僂腰都直了不少。
江言??粗?,微微嘆了口氣,大限將至,回光返照,江堇揚時日不多了。家主不僅僅是權(quán)利,還是一種責任,從他身上江言希仿佛看到了當年的那個男人,不同的人,一樣的責任。
站在上青派門口,一臉輕松“我走了,再也不見了。以后若是有長風繞旗,那就是我在想你了”
他再也沒有見過他,江家那一任的家主,有人說他發(fā)瘋一把火燒了江家,自己也死在那場火中;也有人說他參與皇室的動亂,被皇室密謀放火燒死。
他收到消息之后,沒有哭嚎,他在八歲就知道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他收拾好行囊,前往老師處告別,臨行時,老師問他,“此去何為?”
“欲報殺兄之仇”
老師聞言搖搖頭道
“匹夫之勇,不智”
“先生,若有賊子殺你父兄,君當如何”
老師作勢欲拔劍,須發(fā)皆張,咬牙切齒,“我當拔劍一怒,血濺五步”
“即如此,先生何故阻我,須知,死之人,我兄長也。我雖年幼,亦有匹夫之勇?!?/p>
老師望著他,忽的笑了,“報仇不止要有勇氣,還要有實力,你的實力太差了 ,回去吧 。去好好吐納修煉吧,我何時讓你下山,你再下山?!?/p>
他記得三年后他就下山了,回到江家已經(jīng)燒成白地的舊址,花了一年多時間來將它恢復原樣,又將流落在外的江家血脈召回,代任家主。
繼任家主那一晚,他進了趟皇城,當晚,活了九十多歲的老太后薨了,老太后的娘家胡家也被人一把火滅了門,皇帝親自下詔嚴查,最后是大理寺調(diào)查稱是不小心走水了。
是他干的,當年江家參與了立儲,站錯了隊,被政敵滅了門。江家要是贏了,江家也會這樣做,這很公平,但江家有他,江家就不應該輸。那晚他見到了胡太后,胡太后看著他,很平靜“這可真不公平,山上人不應該摻和進來的”
“這很公平,你也可以叫人,我無所謂”
胡太后忽地有些怨毒,說到“山上山下互不干涉,你這是在犯規(guī),你在挑戰(zhàn)那些仙門的底線”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那你可知那些仙門為何那般富裕,是誰為他們提供財富,他們自己嗎,不,是山下的國家,他們用大量的財富來獲得仙門的庇護,這才有山上山下互不干涉,你猜他們會不會為了你而得罪我?”漫不經(jīng)心的話語回蕩在空曠的殿宇內(nèi),優(yōu)雅恬靜的話語在胡太后聽來卻如同天外邪魔的呢喃。
胡太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邪魔,邪魔,你們山上人都是邪魔,這世上就不應該有山上人...”尖叫戛然而止
“或許吧,但你應該消失了”收回手,淡淡的說道。
繼任家主的第二年,他便讓出家主之位,搬到后山。之后的每一任家主都會來見他,直到江佑澤,這也將會是他見過的最后一位江家家主,江佑澤是應天地大劫而生,他身上的因果太大,太多,只有他以畢生修為連同性命為祭,引得大劫提前,才有可能找到化解之計。
在這之前,他要將他的傳承傳給他,讓他在大劫之中有自保之力,看著懷里的孩子,江言希不禁有些頭疼,他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傳承,而是一個奶媽,出門隨手將屋外野鹿點化,化作一位婦人,將孩子遞過,道“你從今日起便叫鹿蕉下,照顧這孩子的起居”
那鹿蕉下抱著孩子彎腰了一個行禮。“謹遵法令”轉(zhuǎn)過身便自顧去了。江言??粗г谏焦乳g的二人,微微一嘆,化作一陣青煙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