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停下！”一聲嬌呵聲在馬偉龍身后響起，破空的音爆聲裹挾著刺痛皮膚的颶風，朝著馬偉龍襲來。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紅寶的觸角已經(jīng)觸碰到了那一根根的透明的蠶絲，然后一分兩半，緊接著是一雙上下震動的翅膀，然后是馬偉龍的左邊的眼睛。

劇烈的疼痛讓馬偉龍忍不住慘叫出聲，右邊的眼珠子里想象是平靜清澈的湖水扔進去了一顆石頭，迅速的變成了血紅色的渾濁。

慣性讓他們依舊往前飛行，馬偉龍清楚的感受到什么東西正在切割著他的頭骨，正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一股巨力從側(cè)邊傳過來，連帶著馬偉龍和紅寶撞擊的向左邊飛去。

卡在馬偉龍頭骨里的蠶絲掛在頭骨縫隙里拉緊，然后彈射出去，緊接著又是一身痛苦的悶哼聲，還有一身鷹啼。

馬偉龍只覺的自己落在了一個小小的懷抱中，一只不怎么有力的胳膊摟著自己的腰，那是曾經(jīng)遇見過的一種熟悉的溫度。

劇烈的疼痛讓馬偉龍的眼睛里的眼淚快速的聚集，在漫過雙眼之前，馬偉龍看見了一只熟悉的眸子，還有一個溢著鮮血的眼睛。

馬偉龍只覺得這是一個漫長的夢，在夢里邊頭痛就像是跗骨之蛆，讓他無數(shù)無可不受煎熬，他夢見了那個幫他撿起來蒜頭的女子，他夢見了在天上有個人抱著他，但是那人老是把頭轉(zhuǎn)向別處，他拼命的想看清那個人的容貌，終于她看清了那雙眼睛，一只清澈的和那天撿起蒜頭的一模一樣，一只是通紅的血色。

夢就像是一個循環(huán)，一樣的場面一遍一遍的在重演，直到某一刻，一個輕柔的東西搭在了馬偉龍的頭上。

“紅寶，不要亂動。”這是熟悉的聲音。

“鳳兒，再去取一根人皇草來！”

像是柏叔的，馬偉龍還想在細細聽聽，那股在睡夢中的頭痛再一次的襲來。

這一回馬偉龍并沒有做夢，直到意識再一次的清醒過來，耳朵再次聽見了外頭的聲音，他想要睜開眼睛來，卻發(fā)現(xiàn)眼皮重的像是被膠粘在了一塊，怎么也張不開。

“還沒醒過來嗎？柏無憂，你這藥到底管不管用！你是不是故意的?！?/p>

“姓白的，你把話說清楚，什么叫我是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給那只螞蟻做那個藥水，這孩子能去上邊亂飛，能傷成這樣嗎？”

“都夠了，吵到孩子了?！?/p>

“我還沒說你那，孩子管你叫阿婆，你卻連孩子的安慰都顧不好，你當?shù)氖裁窗⑵?！?/p>

“照我說，這孩子就應該讓我來養(yǎng)著?！?/p>

“狗屁，這孩子姓馬，他爹他媽給的，讓你養(yǎng)，跟你姓柏?。　?/p>

互相指責的吵鬧著，讓馬偉龍的頭痛更加嚴重了幾分，但是眼睛就是掙不開，發(fā)干的嗓子在嘗試幾次發(fā)聲之后終于發(fā)出了一聲輕咳。

然后輕微的咳嗽聲就把時間禁止了，或者說把聲音都屏蔽了。

足足過了幾秒鐘，最先回過神來的怪脾氣白老頭沖著柏叔道：“還愣什么，快看看?。　闭f罷回過頭去悄悄的摸了摸眼角的淚水。

柏叔被白老頭嚇了一跳，但已經(jīng)顧不得和白老頭較真，張著雙手想要去檢查，卻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開始，最后顫顫巍巍的摸上了馬偉龍的脈搏。

床上一躺就是半個月，今天是馬偉龍頭一回下地，只剩下的一只眼睛還不能讓他習慣，走起路來是深一腳淺一腳的，阿菁在一旁扶著他，害怕他摔倒，等跨過了門檻，就聽見小鴻雞們：“啾啾啾....”的叫聲。

“一，二，三，四，五.....”

“一共六只那，這只是小黃，他的尾巴是黃色的。這只是小紫，它和大紫小時后一模一樣，還有這個小白，他的雞冠子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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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在這個孤兒之家里并不少見，比起別人來，他們所能承受的重量遠遠的大過別人。

時間總會慢慢的撫平一些傷口不止是心靈上的，還有身體上的，馬偉龍臉上并沒有留下什么傷痕，那根細細的蛛絲拉出來的傷口愈合后非常的平整，只是一只眼睛徹底失去了光亮，平日里馬偉龍總喜歡把那只眼睛閉著，因為弟弟妹妹都害怕那慘白的眼珠子，只有有些時候。

“蒜頭叔，你見過一個和我一樣有一只眼睛成了這樣的女孩子嗎？”聽完蒜頭叔的故事，馬偉龍從人群的縫隙當中擠了過去，張開再記的眼睛給蒜頭看。

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孩子自從傷了一只眼睛后變得莫名其妙的樣子，把自己的那顆發(fā)白的眼珠子給你看，然后問你見過和他一樣的女孩子嗎？

蒜頭有些無奈道：“沒見過，你放心，要是見到了蒜頭樹厚著臉皮也幫你把人攔下來?！?/p>

“那謝謝蒜頭叔了?！甭┏隽涟椎难例X笑著說著感謝，這樣答案已經(jīng)不會讓馬偉龍感到難過了。

八歲了，在過去的一年多的時間里，馬偉龍從身體的痛苦中已經(jīng)完全走了出來，在過去的一年里，他詢問過了所有人，有誰知道是誰把他送了回來的，但是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紅寶，是紅寶把他馱回來的，或許只有紅寶和他相信，曾經(jīng)有那么一個女孩子，在天上救了他，并且搭上了一只眼睛。

“回家了，阿菁，阿豪！”

兩個五六歲的孩子每人抱著一懷抱的爛菜葉從菜場的桌案底下鉆出來，爬上紅寶背，把紅寶背上巨大的竹筐子填滿。

“阿龍哥，還沒有撿完那，小紫最愛吃的油葉菜還有很多那！”阿菁看著旁邊的菜案子底下。

馬偉龍指著紅寶背上的筐子道：“已經(jīng)足夠了，再多些竹筐就裝不下了。”

紅寶的身形又打了很多，隨著阿菁和阿豪的加入，馬偉龍每天早上的業(yè)務又加多了許多，紅寶的背上已經(jīng)像是載上了一座小山。

“阿龍，找著和你一樣少了一只眼睛的姑娘了嗎？”

“找著了要不要嬸子給你做媒啊！”

橘子街還是老樣子，只是這調(diào)侃的對象從曾經(jīng)的街坊鄰居們換成了馬偉龍。

結(jié)婚這個詞讓八歲的孩子一下子紅了面皮，對這些熱情的叔叔嬸嬸們難以招架。

“阿叔，阿嬸，白爺爺那里還等著我那，我先走了?！闭f罷留下阿豪阿菁挨家送貨，而自己逃跑似的沖向橘子街盡頭的那家飼獸鋪子，惹得滿街的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