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妍又對藍思追道：“還沒感謝藍公子方才舍身相護之恩。”

藍思追道：“金姑娘不必客氣，以后喚我思追?！彼卸緯r，雖說發(fā)著燒昏昏沉沉的，但是仍然聽見了金妍那聲充滿擔憂的“思追”，真好聽。

金妍自是要禮尚往來的：“那你也可以喊我念初?！?/p>

“阿妍，你的字是念初？”魏無羨問道。

“嗯，我及笄時舅舅取的。”金妍答道，沒有錯過魏無羨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錯愕。

“思追念初，你們這名字倒是挺般配的。”魏無羨打趣道。

藍思追和金妍的臉瞬間就紅了。作為當年云夢風流倜儻有無數姑娘喜歡的的魏公子，魏無羨一下子就發(fā)現了這兩人之間的不一般。

“……莫公子,莫公子!”藍景儀喊道。

“……嗯?”魏無羨這才回過神來。

藍景儀低聲道:“那個老太太的房門……開了。”

不知哪里吹過來一陣陰風,把那間小房的門吹開了一條縫,時而開,時而合。房間里黑魆魆,模糊能看到個佝僂的影子坐在桌旁。

魏無羨示意他們不要動,自己走進了那間屋子。

堂屋里的油燈光和燭光透進放來,老太太低著頭,仿佛沒覺察有人進來,膝蓋上擱著一塊布,用繃子繃著,似乎在做女紅。她兩只手僵硬地貼到一起,正在試著將一根線穿入一枚針。

魏無羨也坐到了桌邊,道:“老人家穿針為何不點燈?我來吧?！?/p>

他接過針線,一下就一穿而過,還給了老太太。然后走出了屋子,帶上房門,道:“都別進去了。”

金凌道:“你剛才進去,有沒有看清那個老妖婆到底是死是活?”

魏無羨道:“別叫人家老妖婆,沒禮貌。這老太太,是一具活尸?！?/p>

少年們面面相覷,金妍道:“真的是活尸嗎？”

聽金妍這樣說，有人問道：“金姑娘，什么是活尸？”

金妍道:“我幼時從小叔叔房里的一本書上看過，從頭到腳都是尸體的特征,但偏偏人是活的,這就是活尸?！?/p>

金光瑤如今是仙門百家尊稱一聲“仙督”的人，房間里有這種書，不免讓人懷疑。

聽了金妍的解釋，金凌驚了，問魏無羨:“你是說,她還是活人?!”

魏無羨道:“你們剛才看了里面沒有?”

“看了?！?/p>

“看到什么了?她在干什么?”

“穿針……”

“怎么穿的?”

“還能怎么穿?沒穿進去……”

“對,穿不進去。死人肌肉僵硬,是沒辦法做穿針引線這種復雜動作的。而且她還不用吃飯,臉上那不是老人斑,是尸斑。但偏偏能呼吸,是活的?！?/p>

歐陽子真道:“可這位老人家年紀很大了,許多老太太都是自己穿不進針的。”

魏無羨道:“所以我?guī)退┝?。但你們還注意另外一件事沒有?從開門進門到現在,她沒有眨過一次眼。

“活人眨眼是為了防眼睛澀,死人卻沒有這個必要。而且我拿過針線的時候,她是怎么看我的,有誰注意到了嗎?”

金凌道:“她沒有轉動眼珠……轉動的是頭!”

魏無羨道:“就是這個。一般人去看另一個方向,眼珠多少會轉動一下,但死人不會,因為他們無法做到轉動眼珠這么細致的動作,只能轉動頭和頸。記住了,從細微處甄別?！?/p>

藍景儀愣愣地道:“咱們是不是應該做筆記?”

魏無羨道:“好習慣，但是夜獵的時候哪有空讓你翻筆記。記在心里。”

金凌道:“有走尸就夠了,為什么還會有活尸這種東西?”

魏無羨道:“活尸很難自然形成,但這一具,是被人做的。”

“做成的?!為什么要做?!”

魏無羨道:“死人有很多缺點:肌肉僵硬、行動緩慢等等。但死人身上,也有不少優(yōu)點:不畏傷痛,不能思考,容易受操控。有人覺得可以綜合一下二者的優(yōu)點,制造出完美的尸傀儡?；钍褪沁@么來的。”

眾少年雖然沒脫口而出,但臉上已經寫滿了一行大字:“這個人一定就是魏!無!羨!”

魏無羨哭笑不得,心道:“我可從來沒做過這種東西!”

雖然聽起來的確很像是他的風格!

他道:“咳。好吧,是魏無羨先干的,不過,他成功了煉出了溫寧,也就是鬼將軍。其實我一直想問問,這外號誰起的啊?這么蠢。另外有一些人,模仿又模仿得不到家,走了邪門歪道,就從活人身上打主意,弄出了活尸這種東西?！?/p>

他做了個總結:“一種失敗的效仿物?！?/p>

聽到魏無羨的名字,金凌的神色冷了,道:“魏嬰自己本來就是邪門歪道?！?/p>

魏無羨道:“嗯,那做活尸的那些,就是邪門歪道中的邪門歪道?！?/p>

金妍道:“莫公子,那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魏無羨道:“有些活尸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我們先不去打擾她就行?！?/p>

正在此時,一陣清脆的竹竿敲地聲突兀地響起。

這聲音是緊貼著一扇窗傳來的。而這扇窗被黑色的木板一條條封起。堂屋內所有世家子弟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進城后就不斷地被這個聲音糾纏騷擾,已聞之變色。

魏無羨比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出聲,他們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魏無羨站到窗邊,在門板之中,找了一條極細的的木縫,向外望去。

魏無羨一靠近那條木縫,就看到一片白色,他還以為是屋外的白霧太濃看不清。忽然,這片白色向后退去。

他看到了一雙猙獰的白瞳,正在惡狠狠地盯著這條門縫。剛才他看到的白色,不是迷霧,而是這雙沒有瞳仁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