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琉璃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巨石,在工藤新一心中激蕩起層層波瀾,久久無法平息?!盀榱私咏恪薄@五個字包含了太多可能,危險的,曖昧的,或是二者兼具。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張力。在旁人看來,他們依舊是普通的同學(xué),偶爾因班級事務(wù)或通過小蘭有所交集,客氣而疏離。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每一次眼神的交匯,都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
機會發(fā)生在一周后的周五。學(xué)校組織前往東京國立博物館進行課外教學(xué)。在自由參觀時間,新一刻意脫離了大隊,獨自在江戶時期的刑事文物展區(qū)流連。不出所料,沒過多久,一個輕盈的腳步在他身后停下。
“果然在這里能找到工藤君?!卑坐B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
新一沒有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玻璃展柜內(nèi)一件古老的驗尸工具上?!鞍坐B同學(xué)對這些東西也感興趣?”
“談不上興趣,”她走到他身側(cè),與他并肩看著展柜,“只是覺得,無論時代如何變遷,追尋真相的欲望和掩蓋真相的手段,似乎總是相伴相生?!彼恼Z氣平靜,卻意有所指。
博物館柔和的燈光落在她臉上,勾勒出恬靜的輪廓,但新一卻能感受到她平靜外表下涌動的暗流。
“那么,白鳥同學(xué)是屬于追尋的一方,還是掩蓋的一方?”新一終于轉(zhuǎn)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她,直接拋出了核心問題。
白鳥琉璃迎上他的目光,琉璃色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帶著些許苦澀和自嘲:“工藤君,你覺得一個帶著目的接近你的人,會屬于哪一方呢?”
她再次承認(rèn)了“接近”的事實,并將問題拋了回來。
“目的有很多種?!毙乱徊粍勇暽?,“善意,惡意,或者……只是好奇。”
“好奇?”她輕輕重復(fù)這個詞,像是品味著其中的含義,“或許吧。好奇被稱作‘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的人,究竟能看到哪一步;好奇當(dāng)他身邊出現(xiàn)一個‘不尋?!拇嬖跁r,他會作何反應(yīng)。”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磁性,“更好奇……在他看穿了一些表象之后,是否愿意去觸碰表象之下的東西?!?/p>
這句話已經(jīng)近乎直白。她承認(rèn)了自己的“不尋?!保⒃囂街欠裨敢馍钊肓私?。
新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分析著她話語里的每一個字?!坝|碰之后呢?是更接近真相,還是更接近危險?”
“真相往往本身就伴隨著危險,不是嗎?”她反問,眼神坦然,“就像工藤君追查每一個案件時,不也時常置身于危險之中?區(qū)別在于,你認(rèn)為那份危險,值不值得。”
兩人站在古老的文物之間,進行著現(xiàn)代而危險的對話??諝庵袕浡环N緊張又吸引人的氛圍。
“值得與否,取決于真相的價值。”新一緩緩說道,“也取決于,說出真相的人?!?/p>
“那么,”白鳥琉璃向前微微傾身,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他能聞到她發(fā)間那縷熟悉的梔子花香,“如果我說,我想要的‘接近’,并非出于惡意,而是因為……孤獨呢?”
她的眼神在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偽裝,流露出一種真實的、深切的疲憊與孤獨。這種情緒如此真切,以至于新一堅硬的心防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孤獨?”
“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人,一個必須隱藏大部分真實自我的人……在看到另一個同樣‘不同’的存在時,會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這很奇怪嗎,工藤君?”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新一沉默了。他無法否認(rèn),自己某種程度上也是如此。過于出眾的推理能力,讓他時常感到與同齡人的隔閡。他理解那種“不同”所帶來的孤獨感。而白鳥琉璃的“不同”,顯然比他更深、更復(fù)雜,也更危險。
看著眼前這個美麗、聰慧卻又仿佛背負(fù)著沉重秘密的少女,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在新一胸中涌動。警惕依舊存在,但同情、好奇,以及那份不受控制的好感,也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如果……”新一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或者說,是順從了內(nèi)心的牽引,“如果你所說的‘接近’,是想找到一個能理解你‘不同’的人……那么,你或許找對人了?!?/p>
這不是完全的信任,更像是一種停戰(zhàn)協(xié)議,一個允許彼此靠近、進行有限度探索的許可。
白鳥琉璃的眼中瞬間迸發(fā)出一種明亮的光彩,那光芒如此真實,驅(qū)散了她眼底的陰霾。她唇邊綻放出一個真心實意的、比以往任何笑容都要動人的微笑。
“謝謝你,工藤君?!彼穆曇魩е唤z如釋重負(fù)的輕顫。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小蘭和園子尋找他們的聲音。兩人迅速拉開了距離,恢復(fù)了平常的神色,仿佛剛才那番深入靈魂的對話從未發(fā)生。
但在轉(zhuǎn)身走向同伴的那一刻,新一和白鳥琉璃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那眼神中,不再僅僅是懷疑與探究,而是多了一絲心照不宣的默契,以及一種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而危險的……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