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過完年后，一切好像都按下了快進。

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出了正月，天氣開始回暖了幾度，但還是沒什么春天的跡象。也就是在這種日子里，最容易讓人生出乏意，需要憑空造出些什么刺激性的大事來消遣。

倒不是說劇組的拍攝枯燥乏味，對于演員來說，每一場戲都是新鮮的，調動不同的情緒去體會不同的心境，比起事先設定好的程序更像是每次都花樣百出的挑戰(zhàn)。

樸秀榮這部劇并不是完全提前制作，現已經拍攝了一個多月，剩下幾集是邊拍邊播，整個劇組壓力都大得很。她連著幾天忙得沒停，跟車轱轆似的連軸轉，連晚飯都不敢跑到劇組外面吃，不是點外賣便是直接省了一頓。

她披著羽絨服吃辣炒年糕的時候又接到了金泰亨的電話。他倆昨晚時隔好久一起出去吃了頓火鍋，是樸秀榮耐不過他磨硬擠出來的一小時，他還被樸秀榮威脅似地告誡了這兩個星期沒殺青前別找她。

他當時便露出了那么一丁點兒的愧疚，“我也不知道你這么忙。我保證，要不是我被送進急癥室，絕對不會再打攪你?！?/p>

“行，”她手上夾著一筷子甜不辣，“等我殺青了再召喚你。”

這下他沒消停多久又來鬧騰，樸秀榮在心里做了個決定，如果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她絕對能把金泰亨揍進急癥室。

“喂，有事快說，沒事掛了…”

“你沒看新聞？”

“什么？”

“被拍到了。”

“誰啊？”

金泰亨有些想掄拳頭給她腦袋瓜來一下。“我們。”

樸秀榮猛地被辣醬嗆進了喉管，咳了足足半分鐘才稍舒服些。

她吸著氣無聲地罵了句不臟不雅的話，手上半刻都不耽擱地打開Naver。熱門搜索上掛著她自己三個字的大名，前幾名的搜索詞條都是她的名字后面帶著密會，戀情曝光，神秘男友，等字眼，連她的這條新聞都甩了第二位好多倍的瀏覽量。

她隨手點開一條新聞，密密麻麻一大片全是胡編亂造的鬼話，說她和劇組請假偷偷跑去跟秘密男友約會，配的圖是她和金泰亨進店時一張暗得幾乎看不清臉的偷拍照，和出來時的一張面對著街燈稍亮一些的。文末特意提到她前幾個月在市中心被人偶遇的新聞，說是“此神秘男子”當時也在場，或許就是那時候開始聯系的。

她目瞪口呆半天，除了佩服這些記者看圖說話的本事外，也不知道該擺出什么心態(tài)。她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緋聞，但公司不興炒這個，所以也大多只是不入流的媒體捕風捉影地寫她和某某男演員某某愛豆眉目傳情穿同款。這是頭一次，有圖有真相，有前因有后果，她一時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電話那頭的事件男主角本人見她好久沒出聲，有些不確定她現在精神狀態(tài)還正不正常，“喂，你怎么樣了？”

“我…挺受驚嚇?！?/p>

“我以為你應付這些事應該是挺有經驗的?！?/p>

“我一直走實力路線，哪里需要炒這些花邊新聞啊?！彼魫灥萌滩蛔樽约荷暝?。

他被她喪氣的聲音逗笑，“沒事，先看公司怎么安排，總不會把你這個金字招牌往地上砸?！彼肓讼?，補了句，“有什么事我擔著，你好好拍戲?！?/p>

她正在氣頭上，迷迷糊糊地自動過濾掉他前一半安慰性的話語，卻被他后半句擊在心上，一片柔軟的酥麻。

掛了這個電話，她立馬整理好情緒，準備去補妝趕下一場戲。補妝間隙她讓裴珠泫聯系公司，她今晚收工后再晚都必須要去一趟，緊急公關必須在事件還未發(fā)酵變味時做好，才能扭轉局面。

金泰亨在家里頭估摸著她一時半會兒大概沒法離開片場，自己拎了件外套往外趕。

他一路闖了不少紅燈，車沒停穩(wěn)就沖上公司樓頂，咚咚咚地敲社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p>

他在門內的人發(fā)出第一個音節(jié)的時候就將門推開，再轉過身鎖上。

金南俊看他一副氣喘吁吁的樣，頭疼地揉揉腦袋，“你麻煩事兒可真多。”

金泰亨往他面前一坐，“還是得靠你解決?！?/p>

“說吧，”金南俊自我放棄式地癱在真皮椅背上，“說實話?！?/p>

金泰亨斟酌了一下，好像在考慮要不要爆個猛料，看得金南俊心里一上一下的發(fā)慌。

“我和她…”

“你打住，讓我做下心理準備?！?/p>

金泰亨傷腦筋地剜他一眼，“我和她就是朋友而已?！?/p>

“哦，那就好辦了…”

“但我在追她。”

“你在…你什么？”

“我說，我在追她，我喜歡她，但這些跟她沒關系，她都不知道。這是全部的實話了，你看著辦吧。”

金南俊沉默地修改著說辭，“你知道的，如果考慮到利益，我會把你賣了。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不把你放在第一位，所以她可能要…”

“哥，”金泰亨突然攥住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勁，“我不認為必須得犧牲掉誰才能把這件事處理好，所以你不要想著借這件事情打壓她。于情于理，我都希望她能完好無損地從這場鬧劇里脫身。你那幾個新人，先讓她們歇著吧?！?/p>

金南俊頗難以置信地看他一眼，他輕描淡寫地將他那些見不得人的盤算都抖開了，再全部否決，連憤怒的余地都不給人留。

他最后不帶勝算地說，“泰亨，你自己站到聚光燈下面來，才有資格跟我談判。”

金泰亨平靜地回他一個笑，“我有沒有資格，不是很明顯了嗎？”

他關上門前，回頭說了句，“哥哥，辛苦了，我等你的好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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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秀榮收工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她剛上車，便接到了從社長那里打來的電話。

“喂，您好，我正在來公司的路上…”

“你不用過來了，事情已經處理好了?！?/p>

“不好意思，我還是希望解決方案能經過我本人確認…”

“為了不影響你的拍攝，你的經紀人已經到公司來確認過了。另外，泰亨和我們溝通的很清楚，應該不存在什么問題了，你可以放心?！?/p>

“泰亨他…”

電話那頭沉沉地嘆了口氣，“你要相信，泰亨完全是為了你考慮，他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的決定?！?/p>

熟悉的酥麻感第二次在她心頭擴散開。她一時失語，把糾纏的思緒都掩埋在沒有盡頭的忙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