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中,一片寂靜。
王源已經(jīng)在椒房殿前跪了兩個時辰。
雖然已經(jīng)入夏,但景都夜晚的寒氣卻仍然寒冷,更何況他還跪在皇帝專門為他準備的冰面上。這樣刺骨的寒冷凍得他幾乎就要相信,自己今日一定會死在這里……
回想半年來發(fā)生的事:原本與他恩愛和睦的夫君忽然變了臉色,竟絲毫不聽他的解釋便認定他殺害了蕭才人和小皇子,將他囚于這原本無輝煌的長秋宮中,每日跪于冰面之上反省罪孳。
即使如今日般,他生了重病也不得例外。
他想著便是禁不住的恐懼:之前他就已跪到暈過去,然后大病一場。不僅如此,因為得不到妥善醫(yī)治,從此他的膝蓋落下了大病,每逢陰雨天氣他便生不如死。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日日跪于這殿外,反省所謂的罪責。
他想著,一聲疲憊的長嘆。
此時的殿外,一道明黃的身影正堪堪站住,目睹了院內的一切。
王俊凱,他還是來了。
他正想責開口罵長秋宮內的隨侍,皇后大病自該好好休息,又怎么可以繼續(xù)受罰??捎滞蝗幌氲?,如今的長秋宮自是門庭冷落,哪里又有什么婢女呢?更何況是他親口下的召令,無論風雨,皇后都要如常接受責罰,又有什么人敢違抗圣意呢?
他自嘲的笑笑,便驀自走入院中。
“你……”那個曾很熟悉的聲音驀地在王源身后響起來,那聲音很小,帶著猶豫,卻在他心底掀起了無盡波瀾。他不可控制地回過頭去,帶著意外和驚恐。但也只是晃了晃神,一瞬之后,他便定了神,也未起身,便大拜下去:“陛下大安。”
可是,皇帝卻無任何反應,只是在他面前駐足了很久。王源心覺奇怪,便忐忑地重復了一遍:“陛下……大安?”
繼而,皇帝驀然出聲,沉緩道,“免了?!焙孟衲行┎蛔匀?。
“謝陛下?!彼p道了一聲謝,便如先前般跪直身子,再無一句言辭。
但皇帝仍是在他身后駐足,好似沒有離開的意思,許久,語中帶著無盡的猶豫,說道:“你……起來吧?!?/p>
“陛下,臣……有罪,理應受罰?!蓖踉挫?。
“你,起來!”這次王俊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可王源確實跪得太久了,以至雙腿都失去了知覺,連痛苦都感受不到了。但在起身的一瞬,雙腳如同猛地被千萬根銀針刺傷一般疼痛起來,頭也一沉,身子就這么不受控地栽了下去。
王源慌忙伸手去撐,卻在觸地前被扶住了,可他仍沒有力量站起來,便順勢倒在了那個人身上。
他抬起頭,惶恐卻又堅定地望著扶住自己的那個人.
分明是不肯讓王俊凱這么扶著。
他便有一只手放開了他,瞥了眼身后的宦官,淡淡地,卻又帶著幾分威儀道:“還不伺候皇后進殿休息?”
聽見王俊凱這話,王源怔了一怔,垂首略帶錯愕地道了一聲:“謝陛下?!?/p>
王俊凱看見他眼中的錯愕與警覺,不禁苦笑,他終究是不肯再信任自己了,哪怕那是他的夫君,與他同牢合巹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