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京賢垂眸,緊繃著臉,像個行尸走肉般在花街上游走,他在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錯了,他是不是就不該回到喻森的家?
他本想藏匿在之前應(yīng)寂所在的房子里,可惜房子已經(jīng)被霸占,是那幫可恥的倭人…
繼續(xù)走,看到幾天前買過簪子的那個攤子,他跑到攤子上,卻驚得老板趕緊將發(fā)帶拿了出來,低著頭惶恐不安道:“大人,您的東西,小人一點也沒有動,沒動,大人饒了小人吧!”
一頓復(fù)雜與沉默,柴京賢才語氣清冷道:“若是想要我饒過你,那就收了攤子,帶我去你家?!?/p>
現(xiàn)在除了強迫還有其他辦法讓人收留他嗎?這具身體遭人怨恨,他想靠這些百姓的善心逗留都不行。
老板更加震驚與恐懼,身體直抖,跪在地上乞求地拉住柴京賢的褲腳道:“大人,饒過小人吧!”
一旁的其他賣貨郎和賣貨女也一陣驚悚,趕緊收起小攤,逃離花街,好似倭人來襲,他們只能躲藏,飛快躲藏。
街上漫花舞動,卻異常蕭索,沒有收回的筐籮在地上滾動,酒家布幔也在飄動,卻像招魂引魄般凌厲,沿街的房屋緊緊關(guān)上窗子,卻有些大膽又好奇的湊在窗縫中看著柴京賢和跪地的老板…
“放開!”柴京賢忽感無力,怒吼一聲。
老板震顫,放開柴京賢,死死地低著頭,幾乎快要埋到地上去了。
看到腳步遠(yuǎn)離,老板才擦了擦汗,可是發(fā)帶依舊在他的手上,老板像抓了塊燙鐵似的,趕緊將發(fā)帶丟掉,也收拾起東西跑回了家。
初來時的那家藝妓館里,幾個抹得面如白紙,朱唇動人的日本女人見到柴京賢站在初到的藝妓館前發(fā)愣,就熱情地拉住他,招呼著將他拉進(jìn)館內(nèi)。
“大人,您好久沒來了!”
柴京賢沒有拒絕,或許這里是除了喻森的家以外,是他可以呆著的地方了。
“帶我去一個安靜的地方,誰都不要來打擾我?!辈窬┵t進(jìn)入藝妓館,廊道里外的浪蕩荒淫畫面讓他不忍直視,他只能偏過頭要求道。
“是,大人?!?/p>
雖然不知道昔日里一進(jìn)來就會扎在女人堆里的“喻森”怎么了,那些女人卻不敢有什么疑問與遲疑,帶著“喻森”進(jìn)入一個接近后山的地方。
后山的櫻花是白色的,本來以為這里只栽種了粉色櫻花的柴京賢,忽然被一瞬間的錯愕占了腦海中的煩躁與焦灼,愣愣地在窗前盯著這似乎略有不同的白色櫻花看。
瓣白,中間一點蕊黃,同樣一簇簇,一堆堆地挨在一起,擠在枝椏,壓的枝椏無奈彎腰。葉綠又繁多,襯得白花純潔又清美,比起粉色櫻花更加純粹的美。
一直坐了很久,看到屋子里有把日本箏,古樸精美,櫻花雕紋。
試彈一下,音色清透明亮。雖然沒有彈過,可是想著一曲旋律,盤坐在窗前,箏琴放置腿上,沒有戴上義甲,恐怕手指要受點傷了。
同一首曲子,不同的樂器,約莫只是音色不同。小提琴輕巧悠然,而日本箏洪亮低沉,現(xiàn)在日本箏更貼合自己的心境。
流水戲花,瀑布擊石,風(fēng)卷云涌,烈火炙心,積冰入骨。
憂思似海浪漾出,淚花不比櫻花輕盈,重重一跳,音變憂思散。
不知是誰在彈,淫浪戛然而止,葷酒驟然遏下,循樂覓憂思,卻不如靜醉樂音。
血與淚交匯,指尖的疼痛遠(yuǎn)不如心間漫出的濃,似乎是厭了,停下了,卻又煩了,再扯發(fā)帶,任烏絲飄動,任烏絲沾臉,觸到血和淚…
不知多久,入了神,愛人到來竟也不知。
淚已干,血尚與弦交染,直到被蒙住雙眸,他的手指才停下熱與麻,疼痛不已。
拉下雙眸前的手,卻又被自己丟在一旁的發(fā)帶遮住了眼。
只有那個男人,只有那人,只有那人會那么喜歡遮住人的眼睛,讓人看不清,猜不透。
沒有說話,柴京賢很乖順地坐著,任來人將他的眼睛蒙上,輕輕捏住他的手指,吸允著血,吸干了血,又擦了擦他臉上的冰涼。
“不要怪我?!?/p>
來人輕嘆一聲,柴京賢卻抱上他的腰間,忍住自己的各種疑惑與猜忌,止不住心里的情緒,緊緊依偎著他。
被扶起,發(fā)絲輕撩,唇部一熱,了然卻無言,不愿去猜測,只好任著來人輕柔的吻,柴京賢微微開口打算說些什么,“唔”吻更深了些,也被拉下衣袍,露出錯落有致的疤痕。
他微微發(fā)顫,忽然害羞與自卑,他的身體又臟又破,怎么能?怎么能被這個人觸碰?
他推開來人,卻又被壓倒,唇與唇一起熨帖輕慰,發(fā)出的點點輕聲細(xì)語,湊成一種不可言說的樂音,沒那么憂傷,樂音很輕,可是奏樂人歡愉,這是它本該有的樂音。
開著窗,很冷,可是柴京賢卻被來人暖著,他終究是要羞恥心的,雖然知道這里沒有人會來,卻還是像個老嫗為路人指路般,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著窗。
來人在笑,唇部舒展開,樂音停下,“嘎吱”一聲,黑暗中似有若無的光亮驟然消失。
來人也褪下衣袍,脫下褲子,熾熱在疤痕上炙烤。
他心里又泛起緊張,可是更多的是愛戀與滿足,還有一絲羞澀懊惱。
就這樣答應(yīng)了這人嗎?他要被騙了。
身上的疤痕很疼,是幾天前的傷,還有尚未愈合的傷,來人心疼地觸摸,輕吻,一點也不在意這些丑陋無比的疤,可是他受不住,每一次疤痕的觸摸他都會想起這具身體有多么破爛不堪。
柴京賢抓住來人的手,很想扯開發(fā)帶,卻生生忍住了,要是這人又忽然離開怎么辦?
室內(nèi)有熱酒,熏出醇香,不知是來人所帶,還是本就有的。
“喝嗎?”來人問了一句。
點點頭,柴京賢伸出手,想要酒壺。
看到那么乖順的柴京賢,來人嘆了口氣,有酒聲入喉的聲音,因為柴京賢明顯聽到了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
“別喝,你別醉。”
來人喝夠了,就將酒壺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抱著柴京賢,在他耳側(cè)溫溫地熨帖他的脖子,一點一點地貼到他的唇部。
濃厚的酒氣卻進(jìn)入了柴京賢的喉嚨,他嘗到了熱酒的味道,有些甜辣,好喝的味道。
柴京賢被放置在地上,地上有衣物墊著,倒是不太冷,可是他好似又變成了一棵樹。這本就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樹,破爛不堪。
來人很溫柔,并不在意樹的枯萎與破敗,輕吻著,連樹上的兩顆紅梅都在濕熱與綿軟中活了起來。
這棵樹想活,所以忍著痛,卻還是被戳出火液,腥味與熱血在身下的衣間漫開,染濕衣服。很痛,柴京賢忍不住咬起拳頭,可是攥緊的指尖也很痛,血液又冒出,自作自受。
眼睛干澀不已,估計是剛剛不知不覺就流盡了,所以現(xiàn)在想哭也沒有淚水可流。
這棵樹忍不住發(fā)出哭腔,很痛!來人精心挖掘,聞聲卻驟然停下。
“別哭,要是痛,咬住我,別傷了自己?!眮砣伺吭诓窬┵t耳側(cè),安慰道,將柴京賢咬住的拳頭拿走,換上自己手指,摸了摸柴京賢的烏發(fā),“咬吧,我欠你的?!?/p>
聞言,柴京賢咬了起來,他快痛死了,這痛讓他身上的鞭傷還有指尖的傷都不再算什么。
“你像只貓?!?/p>
來人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輕笑一聲,翻來覆去在柴京賢身上挖掘,想往樹里施點肥。
痛覺漸漸低過快意,火液不斷涌出,咬著來人的手指,柴京賢還是忍不住痛,哭的厲害,淚水終于充盈,天色終于暗沉,藝妓館卻未曾打擾。
“要酒嗎?”
來人忍不住心疼這棵樹,這棵樹在痛得發(fā)顫,抖的厲害,他怕挖傷了他,可是好像已經(jīng)挖傷了,他卻還沒有澆上肥料。
“哼哼,嗯?!辈窬┵t被小心翻了過來,痛的不行,真像只病危的小貓哼唧一句。
“我喂你,你手疼?!眮砣宋⑿χ嗣窬┵t臉上和額上的濕漉。
又是一聲酒入喉,唇部的相觸里卻又漏著酒,柴京賢第一次那么主動依順地吸允著酒液。
酒已涼,卻不減醇香,更加清冽,使得他沒喝多少就醉了,頭有些昏痛,臉頰紅熱,嘴唇嫣紅,眼神迷離,真像只掉入酒缸的小貓。
熾熱中,肥料入,紅白交融出,嫣麗淫靡。
柴京賢醉的迷糊,扭動著身體,不配合了,甚至扯下發(fā)帶,懵懂地眨了眨眼,看到來人無奈卻難過的眼睛。
“應(yīng)寂,你來啦!”
像是撒嬌似的呢喃挽留住來人。
“你是真醉,還是假醉?”應(yīng)寂將他抱起身,拇指磨蹭著他的臉略帶緊張問道。
“你希望我真醉,還是假醉?”柴京賢眼睛清明了些,他其實不善偽裝。
“我不知道,也許心里更希望你沒醉?!睉?yīng)寂從他的體內(nèi)退出,至少這棵樹也澆上了肥料,不至于活不成了。
“你欺騙隱瞞了些什么?”柴京賢也摸著他的臉問道。
“還是發(fā)現(xiàn)了嗎?不如再猜猜看?”應(yīng)寂起身,撿起衣服穿上。
“你和江漾坤還有常孽有關(guān)系,是兄弟,還是友人?”
柴京賢抬著頭看他,手指離開地面,手骨撐住地面問道,下身痛裂,動彈一下就忍不住疼,應(yīng)寂很魯莽。
“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可是最終還是跟來了這里,告訴我,你真的想知道嗎?你聽了以后還愿意和我在一起?”
應(yīng)寂又抱起柴京賢,撿起地上的衣袍隨意裹在他身上,抱著他離開這個小室。
“你在害怕什么?你明白的,我一直在等你來告訴我。”
柴京賢雙腿被迫并攏,疼痛感直擊大腦,他無措地仰頭將哭意逼回,一雙手的手指在空中蕩著,一雙手搭在肚子上。
不知不覺,柴京賢就被應(yīng)寂抱進(jìn)一個房間,房間明亮溫暖,漫地白花,是窗外飛入的。室內(nèi)有一澡盆,一個日本女人低頭蹲在旁邊,像是在等待他們。
“大人,熱水照您所說已經(jīng)備好,請慢用?!迸寺牭侥_步聲,就起身道,退出了房間,將門關(guān)上。
應(yīng)寂將柴京賢身上的衣袍脫下,將他放入熱水,水有些燙,柴京賢感覺自己和應(yīng)寂一次溫存就像九死一生般,受盡了折磨,略為幽怨地看著應(yīng)寂脫衣,也進(jìn)入水中。
應(yīng)寂抱著柴京賢一會兒才放開他,咬了咬下唇,猶豫了一下才問:“你很討厭江漾坤?”
柴京賢疑惑點點頭,也猶豫了一下:“他侵犯過我?!?/p>
說完柴京賢看了應(yīng)寂一眼,沒看到他眼里的厭惡與惡心,稍稍放下了異常羞赧的心。
應(yīng)寂忽然靠在柴京賢肩膀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毫無情緒道:“其實我和江漾坤是同一個人,自從我進(jìn)入這些世界就和他分開了,你可以把我們看作人格分裂。”
“我騙了你,其實我什么都記得,我知道你叫柴京賢,而我叫方徴,如果你出去了,見到的人就會是他和我的結(jié)合體,你聽得懂什么意思嗎?”
柴京賢一陣詫異,滿滿的疑惑與氣惱充滿腦袋,似乎想要充爆他的腦袋。他的腦袋極為沉重,與應(yīng)寂的腦袋靠在一起,傻愣愣的,許久才問道:“你們是怎么進(jìn)來的?你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