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高燒著,反反復(fù)復(fù),醒了又暈,喘氣也總是疼,傷口被污水泡了太久,現(xiàn)在還在化膿。
兩天后,薛洋醒來,腦內(nèi)一陣刺痛,他見曉星塵不在,便自己要去拿床邊的茶杯。
還是很難動作,他一點一點挪動著身子,伸手去夠,卻不小心把杯子碰倒,茶杯從柜上摔落,水濺了他一手。
薛洋盯著地上的碎瓷片,盯了很久,一動也不動。
“傷口感染得太嚴(yán)重了……他后腦也好像被摔過,這……我們也盡力了啊?!?/p>
薛洋倚在床邊,冷冷的,聽著曉星塵和大夫講話。
他大概聽見了腳步聲,于是在臉上調(diào)度出一個笑,低聲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還是活不了的吧?我知道?!?/p>
曉星塵轉(zhuǎn)身合上了門,扒著門,背對著他,喃喃般道:“不是的?!?/p>
曉星塵已不知道自己該想什么了,“不會的?!睘槭裁?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他明明……為什么偏偏我遇見了他,就要不行了?是哪里出了問題?是我根本不該和薛洋相遇?
他想著,前天黃昏時,他發(fā)現(xiàn)薛洋的魂魄并不全。
輪回著早夭,一次又一次,要養(yǎng)多少個輪回呢?還要無休無止的,一遍遍重復(fù)著噩夢,是向亡魂贖罪,還是天道的懲罰?
要怎么辦。
讓他等死嗎?
薛洋看著曉星塵,忽然有種很別樣,很濃厚的情感。
他好像感覺自己那樣小的一個身軀,里面意識卻變得很大,他想抱抱曉星塵,卻開不了口。
“道長,謝謝你,你不用騙我的。”
“……”曉星塵看著這樣乖順的薛洋,竟有些想淌淚。
“我想吃糖?!?/p>
曉星塵熟練的從荷包里取出一顆,剝了糖衣,輕輕放到他嘴里。
薛洋吃了糖,眼底蕩漾出淡淡的笑,就這樣看著曉星塵。曉星塵也沒有動作,看著薛洋。
他們在輕柔的風(fēng),溫暖的光,細(xì)小的塵埃下,對視了許久。
這讓薛洋覺得過分安逸了,心中從來沒有如此輕松過,仿佛一條污濁的河流某天突然迎來股股清泉,山上的水不停的沖刷著,沖刷著,也沖刷了河床,河流由內(nèi)而外的,感到清透了。
薛洋還是發(fā)熱,冷一陣熱一陣的,臉色烏青,嘴唇也沒有血色,只有眼睛是那樣亮,整個人透出病態(tài)的,脆弱的美感。
昏睡到下午醒來,有時是凌晨,晝夜大抵已顛倒了。
薛洋開始覺得很痛苦,不過死前能得到這樣好的照顧,似乎死亡也不是那么讓人無法接受。
而現(xiàn)在大概痛苦又變得麻木了,一切都沒什么感覺,像是和世界隔上了一層薄薄的膜,一切感觀都是霧蒙蒙的,不太真切的。
他好像已經(jīng)并不屬于這個世界了。
有一天,薛洋猛然好些了,甚至能夠下地,曉星塵安慰他說是上天眷顧,總會慢慢變好的,薛洋卻覺得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不過他懶得在這方面和曉星塵爭,便也沒說一句話。
曉星塵說帶他去客棧的院子里曬太陽。
薛洋說想看道長練劍。
于是曉星塵召起霜華舞劍,還是當(dāng)小孩子一樣哄他,大多都是些很好看的,花哨招式。
薛洋看著曉星塵紛飛的白衣,銀色的劍光,太陽灑下來,被籠罩在閃閃的光照下,如同神袛。
最后,霜華挑落下一朵花,花瓣在劍上很快凝結(jié)成剔透的冰。
曉星塵把它放在掌心,走進(jìn)薛洋,“你看,霜花。好看嗎?送給你?!?/p>
薛洋看見神走了過來,手上是晶瑩的花。
接過,竟沒有想象中的冰涼。